大年三十儿傍晚,帅府主院儿里乒呤啷吵了起来。
吵到入夜,在大帅夫人胡满华的哭嚎声里,大帅沈延烦躁的甩脸子出来,去了三太太那儿过夜。
朴淞打听了来回话,沈顷听完没说什么,这晚却是睡得挺踏实。
至于自己一早要离府,不用等他一路回边线的事儿,也就没必要跟大帅说了。
毕竟那边儿,怕是也没空管他了。
然而,彼时的苏黛,却失眠了。
许是因着白日里睡得太多,到夜里子时,她还辗转反侧盯着帐顶出神。
实在睡不着,只想着沈顷。
算着他还有两日才能回来,又觉得两日也有些漫长,今晚都有点难熬起来。
翻来覆去后,干脆掀被子起身,披了披风下床。
到桌边挑亮灯烛,又搬过床尾柜上的绣筐,干脆坐在灯下继续做针线。
她量了沈顷的尺寸,就想趁着这两天无事可做,给他裁身贴身的内裳。
毕竟先前送他那条围巾,原本不是专程为他织的,他不知道就罢了,自己总不能装傻。
那人总是军装革带,脚踩军靴,在屋里时也就是穿件儿白衬衣。
大概只有晚上歇着,夜里入睡,才换的上一身儿内裳。
苏黛想着他以后每每睡时,都贴身穿着她一针一线亲手缝的衣裳,怎么着也能想着她。
冬日里天亮的晚,针线活一做就是一夜。
直到天蒙蒙亮,上下两件的天青色亵衣,总算收了尾。
苏黛仔细查看过针脚,小心将衣裳叠好。
这是她为沈顷做的第一身儿衣裳。
苏黛菱唇浅弯,唇角翘起。
真想亲手给他换上……
熬了一夜,困意再次后知后觉涌上来,苏黛解下披风,回身又爬上榻,钻进了被窝里。
故而一大早起豆蔻来敲门,就跟昨日一样喊了几声都没有回应。
“小姐,用膳了。”
冯岑月将盛饭的汤勺一撂,拍拍手两步上前,将门拍的哐哐响。
“黛黛,用过膳再歇,你这孩子怎么了?哪有成日里赖着榻不起身的?饿坏了身子怎么办?听见娘说话没!”
苏黛无可奈何,眼看门栓都被自己亲娘拍的直吱呦,只得掀开被子下榻去开门。
门一开,冯岑月就叉着腰打量她一眼,“这两日怎么了?不舒服?眼睛怎么都熬青了?”
苏黛扶额叹气,“我穿戴好就出来,您别喊了。”
说着门一关,进屋折回了床前,无精打采地往身上套衣裳。
冯岑月看着被关上的门,顿了顿,忍不住嘀咕一句。
“这丫头…”
苏逢坐在饭桌前,见状轻笑一声。
“我阿姊,兴许是得了相思病,夜里睡不踏实吧。”
冯岑月一瞪眼,两步走回来,伸手就要拧他耳朵。
苏逢眼疾手快的将自己两只耳朵都护住,好声好气地认错。
“好好,我知晓了,再不乱说了啊!”
冯岑月气哼一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你这张嘴,就病歪歪的时候能老实!再说不该说的,看我不给你缝上!”
苏逢捂着被拍疼的后脑勺,苦哈哈笑着,“得,您这手劲儿,能直接给儿子拍成病歪歪…”
豆大娘看娘俩拌嘴,一时失笑,又忍不住劝冯岑月。
“夫人,日后是不能再随意对着少爷拍脑袋拧耳朵了,他也大了,该说亲了,该注意的得注意。”
苏逢接话,“就是,娘,我不是孩子了。”
冯岑月哼了一声,在桌边坐下,“不是孩子,你以后就少贫嘴,少讨打,你倒是给我稳重出两分样子来看看!都是一胎生的,小时候属养你费事,长大了,你离你阿姊还差远了,你合该是个小闺女,你阿姊才像个顶梁柱的样子。”
苏逢悄悄撇嘴,默默咬了口白生生的馒头,没再吱声。
他知道,他要敢跟他娘杠,她娘能从他襁褓里就念叨起。
正巧苏黛从屋里出来,无精打采晃悠悠地坐到桌前。
豆蔻起身替她盛粥,苏逢连忙双手奉上箸子。
“来,顶梁柱阿姊,快请用膳。”
冯岑月气笑,抬手指了指他,隔着苏黛在中间,到底没再上手揍。
苏黛也失笑一声,睨了眼苏逢,伸手接过箸子。
众人用着膳,冯岑月看了眼苏黛眼下的乌青,和声念叨。
“实在无趣,白日里不如出去走走,夜里兴许也就睡得香了。”
苏逢点头,接话道,“用过膳,我陪阿姊出去走走。”
苏黛垂着眼慢吞吞用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这两日日夜颠倒了,现今头脑发胀,只想回房睡觉。
然而膳后,在冯岑月一叠声的催促里,苏黛依然没能如愿回房补觉,而是被苏逢拽出了院门。
从巷子里出来,被迎面的寒风一吹,苏黛激灵灵一个寒颤,而后彻底清醒过来。
她手揣在披风下,握着鹿皮暖水袋,心下叹息一声。
也好,总日夜颠倒也不是事儿,就趁今日再颠倒回来。
新年初一,姐弟俩沿着人际稀薄的街道慢悠悠散步,苏逢时不时歪头看她一眼。
苏黛浅叹,瞳珠流转,眼尾轻轻睇了他一眼。
“有话你说就是,总看我做什么?”
苏逢嘻嘻一笑,“也没什么,阿姊,你可是如我说的,因着惦记那沈二爷,所以夜不能寐?”
苏黛眼睫轻翻,“我是闲的!”
苏逢一噎,咂了咂嘴,握着手点头。
“也对,若是铺子开着门,阿姊忙着挣钱,自然就没空想别人了,要么明日我们就开门营业吧?”
苏黛失笑,“你可真是我的好弟弟。”
这话当然不是真的夸苏逢,苏逢也不傻,自然听得出来。
原本也就是一句玩笑,故而他也没接茬,适时转移话题。
“阿姊,有件事我没与你说。”
“嗯,说。”
“昨日我去书院给院长拜年,听见院长跟徐大哥说话,说是南街书斋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