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夫人跟二夫人胡满华,因着沈顷的婚事争执了一场,闹得不欢而散。
沈顷对此早有预料,但却并不在意。
拉老夫人跟他站在一条线上,这只是轻而易举就能办到的第一步。
接着第二步,是先解决了胡莹。
只要胡莹在一天,胡满华就绝不会放弃把胡莹塞给他的念头。
黛黛进门前,这个人得在帅府彻底消失。
沈顷身姿修挺负着手,目无波澜辨不清神绪,步子踱的更是不疾不徐。
朴淞垂着眼,亦步亦趋的跟着,像个影子似的,毫无存在感。
跟他相反,李副官却已经急的直搓手,想催催沈顷,却又几次犹豫不敢开口。
这么磨蹭着,没等沈顷走到沈大帅的书房,就见沈大帅带着几个上将和副官,从前头回廊里迎面拐过来。
两方人齐齐停下脚步。
李副官抹了把额上冷汗,连忙站了个军姿。
“大帅!”
朴淞跟着站了军姿,垂着首表示敬意。
沈顷眼睫一掀,顿住脚步,声线清淡恭敬,“二叔。”
跟在沈大帅身后的几人,也纷纷向沈顷垂手见礼。
“少帅。”
沈顷下颚微点。
沈大帅抬脚冲他走来,宽厚的大手拍了拍他肩,语气冷肃低平。
“一声不响地跑去哪儿了?回来这么晚,正事儿都等不着你商议。”
沈大帅沈延,今年四十又六,与沈顷身高不相上下,身形伟岸,国字脸,浓眉鹰眸,面相是十分肃厉的,板着脸的时候,气势和神韵倒是跟沈顷有些相像,说两人是亲父子,也没人会怀疑。
所以过往,比起已过世的大侄子沈尧,沈延素来更器重沈顷。
他膝下没有儿子,军营里大伙儿都喊沈顷一声‘少帅’,沈延也都是默许的。
沈顷垂眼,“有些私事儿要办,耽搁了两日。”
沈延鹰眸深黑,审视了他一眼,微点头,也没问他是什么私事儿,只搭着沈顷肩捏了一把,提脚前示意他跟上。
“走吧,一会儿酒桌上二叔再说给你听。”
不时不晌的,这会儿提什么‘酒桌’,这指定是有人要求沈大帅办事儿。
沈顷不动声色地看了眼随行诸人,继而转身跟上他脚步。
“什么人值得二叔这么大阵仗。”
沈延哼笑一声,侧脸看他,“福兴商会来了个法国商人,有消息说,他给鲁系军张继供过军火。”
这年头,军阀对‘军火’两个字,看的最重。
沈顷眼睑微眯,“自己送上门的?”
沈延不以为然嗤笑一声,“不要紧,来了就好。”
沈顷看他一眼,面相肃板正气的人,眉梢眼角浸出几分邪横之气来。
沈顷如古井无波般的幽黑瞳珠微动,缓缓敛眸,没再多言。
沈延虽然接了他大哥的帅位,但他与沈顷父亲的治军理念全然相反。
沈家军的前身是旧朝的镇关将,沈顷的父亲是家族嫡子,自幼被灌输的都是‘忠义’二字,是骨子里真正浩气正然勇武爱民的良将,他耿直又刻板,为人循规蹈矩,治下极严,但却是靠‘义’字领军,‘容’字理政的。
以至于而今沈延做了大帅,军中那些老将提起之前的大帅,都还是由衷的敬畏。
沈顷的父亲是战死了,但他作为信仰,留在所有人心里。
而沈延与他刚好相反。
沈延心思重,刚愎自用,且是个野心勃勃又利己主义的人。
自从他做了大帅,更像是蜕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土匪头子。
他想要的,不讲规矩,不择手段得得到,哪怕是生抢。
一行人到敞庭时,车已经停了五辆。
旁人不管,沈顷自是和沈延坐一辆。
洋车驶出宅门,沈延大马金刀靠在车背上,一手搓了搓下巴上刺手的胡茬,偏头看沈顷一眼。
这个侄子,气质矜冷,生的俊朗,什么时候看,都是出类拔萃最佳继承人的模样。
沈延对着沈顷,能挑出的唯一一个缺点,就是不开情窍。
大丈夫,打得了狠仗,喝得了烈酒,玩得来女人,这才一辈子无憾。
清心寡欲,最扯犊子。
想着,他似闲唠一般随意开口。
“你二婶把莹莹接来了。”
沈顷侧颊清冷,视线落在车窗外。
“见了。”
沈延笑了一声,“刚回来就被你二婶儿绊住了脚?她现在盯你跟盯眼珠子似的。”
沈顷薄唇淡牵,没接话。
“知道你心气儿高,也不由人掌控,不过二叔得开解你一句,莹莹娶了,搁在屋里,咱们都清净了,你想怎么样还不随你?你就是再也不回帅府了,二叔也绝不劝一个字。”
沈顷微微偏头,“不娶。”
沈延啧的一声,垂眼点了支烟。
“那你自求多福吧。”
沈顷敛着目没接声。
沈延降下半个车窗,“不是二叔不帮你,被你二婶盯着,多烦人,二叔深有体会啊。”
“莹莹看着好歹还知书达理,小姑娘不把话挂在嘴上,也不娇气喊闹,但她心里有你,你反正是要娶,二叔也觉得这婚事挑不出啥毛病。”
沈顷不置可否,唇角牵起,笑意却不入眼底,漫声道了句。
“八字不合。”
沈延夹着烟一怔,歪头看他,“啥?”
沈顷将视线再次移到窗外,“毛病。”
沈延呼出口烟雾,继而反应过来。
沈顷是说,这婚事有毛病,他跟胡莹八字不合。
沈延只觉荒诞,猛吸一口烟,还因着气笑了给呛个正着。
他握拳抵唇笑咳过几声,气理顺了,这才笑呵呵说道。
“劳什子八字?什么世道了?那十几岁的毛孩子在学堂都嚷嚷‘恋爱自由’了,你别学你奶奶老辈儿那一套,八字,嗤...”
笑了一句,又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抬脚就踢沈顷。
“小兔崽子你忽悠老子!哪时候他妈给你俩合八字儿了?”
沈顷始终抵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