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眉眼弯弯,捧起碗筷,小口吃下沈顷替她夹的菜,而后月眸滴溜溜转了半圈儿,细声开口。
“小哥。”
“嗯。”
沈顷又恢复先前那幅不苟言笑的模样,垂着眼静静用膳。
苏黛看他一眼,语声迟疑,“你明天就走了,那我能不能,今晚留在这儿?”
沈顷手里的木箸一顿,眼尾轻斜,淡淡睨着她。
苏黛眨巴眨巴眼,满眼清澈无辜,“我舍不得你,想陪你多呆一会儿。”
沈顷眸中掠过一丝无奈,“黛黛...”
“嗯嗯!”
苏黛琉璃珠子般的瞳珠歘地一下就亮了,眼巴巴盯着他看。
这是沈顷第一次,称呼她‘黛黛’,这么亲昵的称谓。
沈顷对着她亮晶晶的眸子,不由好笑的抿了抿唇,再次替她夹了一箸子菜,声线清缓的说教她。
“你我虽是有嫁娶约定,但你是姑娘家,在名分定下之前,还是要多为自己的名声考虑,就算是再喜欢,也不能就把规矩礼数都抛在脑后,谨言慎行,要时刻为自己的清誉着想。”
苏黛眼里的光悄悄暗了些。
这老古板,居然还说教起她来了。
她眼梢轻挑,似嗔似委屈的扫他一眼,小声嗫喏,“又没人能看到,你方才抱我的时候,怎么不提清誉二字。”
沈顷无言以对,目无波澜盯着她看。
苏黛轻轻扁嘴,一点儿没收敛。
“你看我,我也要说,我清不清白的,小哥知道就好了呀,谁要在意外人怎么看?反正我不在意的。”
沈顷搁下碗筷,正襟看着她,“黛黛…”
苏黛不听他说,径直不依不饶的打断他,垂着眼自说自的:
“我十一岁,我爹在鸿运镇定居下来,我那时候就跟着我爹在裁缝铺里帮忙,这些年,见的人多了,听的风言风语也多了。”
“我要在意那些外人的话,岂不是要把自己给气死吗?”
“我只想赚钱,只想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日子。”
“我想过的,我日后若要嫁人,那人也必定是个疼我惜我之人,也定是与我的心一样,不会听外人说三道四的。”
“这世道,人人都过得不好,没人会盼着你比他们过得好,他们只会捕风捉影,看你笑话。”
“你过你自己的日子就好了,我怎么样,都不需要外人知晓,更不在意他们怎么看。我娘说的,只要我高兴,我快乐,这比什么都重要。”
她说了一大番话,沈顷只听出一句。
那就是'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他默然不语,静静盯着眼前低眉敛目乖巧用膳的小姑娘看了片刻。
她肌肤凝白,俏丽素美,巴掌大的小脸儿,看起来柔弱娇嫩的不像话。
但她的所言所行,却又是如此大胆坚韧。
倘若她如花般明艳的人生真的只有二十年,那的确是应该'及时行乐'。
沈顷浅浅抿唇,重新端起碗筷,温声问她,“若是留下,还是需要跟家里人知会一声,爷让朴淞去传话,你看行么?”
苏黛纤长睫羽掀起,盈盈噙笑看他一眼。
“好。”
沈顷淡淡牵唇,“快吃吧。”
膳后,朴淞得了吩咐,立刻轻快的应了话,扭身匆匆去办了。
苏黛眼瞧着,他一条腿走路还不太利索,一瘸一瘸的却也走的飞快。
那架势,好似生怕沈顷收回话,改了主意似的。
沈顷身边的人,可比他们主子心眼儿灵透多了。
苏黛腹诽着,轻轻看了沈顷一眼,见他将擦手的帕子丢在桌上,站起身来,她也跟着起身。
沈顷侧目看她,似是想了想,才启唇问道,“要午歇么?”
苏黛月眸清澈,瞳珠轻轻一转,掩唇笑着悄声问他,“一起吗?”
沈顷,“……”
他盯着身边这姑娘沉默片刻,竟还自她眼中看出两分跃跃欲试和期待。
沈顷无声轻叹,继而无奈摇头,侧身提脚,冲她招手示意跟上。
“既然不困,那就做点有意义的事。”
见他往西侧偏厅的方向去,苏黛就知道他所谓'有意义的事'是做什么。
于是,她陪着沈顷,又默默无言地刻了一下午的木头。
天色暗下来时,一张有檐有底的灵牌已经拼接好,且涂好了漆色,只等晾干后,就可以在其上篆刻名字。
朴淞带人进来摆膳,苏黛跟着沈顷走到盆架子前,两人先后净了手,而后一前一后走到桌前落座。
摆膳的人已经退了出去,唯有朴淞还立在堂屋的门边,见两人落座,这才笑盈盈开口。
“属下去过苏家了,姑娘留在宅子过夜的事儿,家里人已经知晓。”
苏黛端坐着,闻言温浅含笑接话道:
“麻烦朴副官了,我娘脾气不好,没刁难你吧?”
冯岑月那脾气,指定要挥扫帚打人。
朴淞多见多识广啊?
他脸上笑意一点儿没变,还违心的奉承了一句,甚至编起瞎话来。
“苏姑娘说笑了,苏夫人很和善,没说什么,只是担心姑娘住不惯。姑娘头一次留夜,您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吩咐,属下这就让人去准备。”
苏黛浅笑摇头,“暂时没有,朴副官去忙吧,若是我想起来了,自然会跟您说。”
朴淞笑着唉了一声,又看了看自家二爷,就准备扭头出去。
脚还没抬起来,就听自家二爷淡悠悠问道。
“西厢房收拾好了没?那屋冷不冷?”
西厢房???
朴淞脸上笑意一僵,回过神,迟疑的看了看沈顷,接着又看向苏黛,嘴唇嚅喏了几下,竟是不知怎么接话了。
苏黛看他这副反应,就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一时没忍住,连忙握着帕子掩住唇,才没笑出声来。
沈顷淡淡盯着朴淞,眸色略沉,声线都凉了几分,“朴淞。”
“唉!”
朴淞猛地反应过来,眨巴眨巴眼,连忙回话,“西,西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