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院门被敲响时,苏黛已经穿戴打扮妥当。
她特意换了身儿粉袖桃花儿的袄裙,出门时,还披着昨日那件绯色披风,披风束领一圈儿的兔毛,衬得她那张莲瓣儿大的小脸玉秀白润,那双清灵乌亮的月眸就更灵动了。
一头乌发绾了低髻,除却鬓后点缀的珍珠花钿,发髻上只插支雕花古朴的桃木簪。
像个要去见心上人的小娘子,施施然走进漫天雪地里,背影都轻快的不得了。
院门打开,沈顷身姿清挺,穿军装革带,立在门前台阶下一侧,骨节分明的手还撑了把水墨油纸伞。
伞沿儿缓缓上掀,他冷峻神朗的眉眼便显露出来。
虚握着拳冲苏黛伸出手,声线如冰天雪地般清冽。
“下了一夜雪,当心台阶打滑。”
他能想起来提醒这么一句,完全是有原因的。
因为他出门前,朴淞就因为走得急,从台阶上滑了一跤,疼的直龇牙咧嘴。
故而,他今早是自己开车来接的人。
苏黛不知缘由,只觉沈顷还是有几分心灵的。
她抿唇浅笑,一手拎裙裾,另一只素手搭住他手背,小心从台阶上下来。
沈顷盯着她脚下,等她站稳了,握伞柄的手往她那侧靠了靠,淡声道。
“走吧。”
他步子踱的慢,像是在迁就她。
然而雪下的是不小,等两人走出巷子口,先后上了车,苏黛已经觉得裙裾底下,脚都凉飕飕的。
冯岑月被苏逢拦在堂屋门口,看着敞开的院门,气的直揉胸口,反手拍了儿子一把。
“我叫你劝她,你倒被她给劝住了!你还帮着她糊弄我,你比你阿姊还缺心眼儿!”
苏逢哭笑不得,抬手揉了揉被她拍疼的地方。
“您先别急着怪我,您还是好好想想阿姊的话,她预见的事向来都有谱,娘,您总不能拦着阿姊的正缘吗?”
冯岑月恨的咬牙,挥拳捶他。
“正缘正缘!正缘也不能总把人拐出去私会!传出去,你阿姊的脸还要不要了?!”
“嘶~,疼!别打,别打...”
出城的路上,沈顷车开的不紧不慢。
镇口牌坊处有人正在挂红灯笼,路过时,苏黛盯着多看了两眼,而后突然扭头问沈顷。
“今日廿八了,二爷哪天回雾城?明日?还是后日?”
沈顷侧目看她一眼,“明日午后吧。”
苏黛轻抿唇,忍着心中的不舍,细声问道。
“帅府的人,知道您在这儿吗?”
沈顷薄唇牵了牵,“不然你以为,爷为什么只带了朴淞。”
苏黛若有所悟,侧身靠在椅背上,静静看着沈顷清冷的侧脸。
“您在这儿建私宅,还瞒着人,故而,我的存在,也不能让帅府的人知晓,是么?”
沈顷搭在方向盘上的指节微微握了握,闻言偏头,与她对视一眼,声线清哑。
“并非是藏着你,只是若帅府知道了,势必会让你受些委屈。”
而他,不是很想看她受委屈。
苏黛眼睫低垂,轻轻颔首,“我知道了。”
沈顷又看她一眼,见她低眉垂目的乖巧模样,心口突的软了。
他微微抿唇,温声安抚她。
“既你想好了,名分的事儿,给爷一点时间,不会耽误你很久。”
帅府那边的事,也不是很棘手。
处理起来,应该很快。
他还惦记着老主持曾说过,苏黛是红颜薄命,活不过二十的话。
若她想嫁给他,他自然也不会拒绝,更不会拖着她。
苏黛不知道他心里的念头,只是听到沈顷说会给她名分,不会耽误太久,她就已经眉目浅弯,心满意足。
苏黛掀起眼帘,噙着笑往他身边靠了靠,像昨日一般,抬手搭住他臂弯。
“二爷,缘分真是很奇妙,是不是?”
沈顷不解她为何突然这么说,闻言低头看她,薄唇牵了牵,缄默认可。
苏黛下巴抵在他臂上,月眸清亮柔和凝视他坚毅的下颚线,喃声细语。
“我那日就知道二爷是我命定的姻缘,您也对我有意,这不是缘分,是什么?”
命定的姻缘。
对她有意。
沈顷凤眸微动,若有所思。
他想照顾她,愿意与她亲近,还不排斥娶她为妻。
这就代表,他对她有情谊吗?
细细想来,他似乎对苏黛,的确是很纵容,且有着不同寻常的耐心。
这种纵容与耐心,是对胞妹沈环汐也不曾有过的。
男女之间,这难道就是,老主持要他悟的,‘情’?
他沉思不语,苏黛抬眼盯着他看了片刻,搭在他臂弯上的手轻轻一握。
“二爷?”
沈顷回神,垂目看她一眼,眸色暗晦莫测,声线清幽徐徐开口。
“问你个问题。”
“什么?”
“你为何,那么特别?”
苏黛歪了歪头,将这个问题,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儿,而后只觉说不上来,哪里有些怪异。
这应该,不是沈顷在说的情话吧?
她凝视着沈顷面无波澜的侧颊,迟疑问道。
“我,什么地方特别?”
沈顷似乎是蹙了蹙眉,“所以这是爷在问你的问题,你究竟为何,跟别人不一样?”
苏黛觉得自己不太能理解他纠结的点。
“二爷,每个人都不一样的。”
沈顷下颚轻点,将车子停进敞庭,而后垂目看向靠在自己身边的姑娘,凤眸深邃,清声开口。
“每个人都不一样,可为什么只有你,爷才会不自觉的去惦记?”
苏黛月眸微瞠,这是...沈顷在说情话吧?
“苏黛,想照顾你的念头是不自觉生起的,愿意给你的那些东西,是不会平白送与别人的,娶你为妻,仿佛也欣然接受。”
“你跟爷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沈顷说着,视线凝在面前清丽秀美的眉眼间,他眉心浅蹙,眸色深沉。
“如此区别相待,是因为爷对你动了情吗?”
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