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洋车远去的动静,苏黛背身立在柜案前,素美小脸儿阴沉沉。
冯岑月凑上前,探头看她脸色,见她这幅神情,不由叹气劝道。
“算了吧,闺女,这种爷们被人捧着奉承惯了的,你的心意在他那儿,全是理所应当。”
“一军少帅,他天生是不会解风情,也不允许自个儿被人拿捏的。”
说着,她安抚地拍了拍苏黛的肩,语声软和。
“咱们还是想想法子,离他远些,尽早寻个人品好又踏实地道的人嫁了了事,你说呢?”
苏黛扬着帕子扒拉开她,抬脚绕过柜案,进了里侧,声线悠凉。
“我说不好。”
沈帅府先来招惹她的。
她初见沈顷时,脑海里萌生的异感,不会错。
这个人,指定是她的命定姻缘。
喜欢她,也是早晚的事。
对,苏黛,不急于一时。
指腹轻搓圆润的算盘珠,苏黛浅吸口气,平定下不悦的情绪。
而后月眸微阖,盯着指尖摸搓的那枚算盘珠出神。
素心佛子是吗?
呵,一方少帅,率兵攻阀领土时,杀戒他都能破,情事他能悟不了?
她偏就不信这个邪了。
冯岑月瞧着自个儿闺女这幅冷面低眉,满腹心事的模样,一时担心的直蹙眉。
她这个闺女有多偏执,她最是清楚的。
看来她是非得跟这沈二爷死磕到底了。
真是造孽。
怎么偏就看上个不好惹的大兵头子了。
不行,这事儿得跟儿子说说,让他来劝劝他阿姊。
想着,冯岑月抿唇看了眼苏黛,柔声交代她。
“行了,别瞎琢磨了,这眼瞧着天就黑了,阿逢也该到家了,我先回去帮着小竹做饭,你跟豆蔻早些收拾了,关门回家啊。”
苏黛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依然自顾自翻着账本。
冯岑月没再说什么,冲豆蔻使了个眼色,便转身先回了。
这厢,苏黛因着沈顷的漠然和无声拒绝而抑郁不悦。
那厢,回沈帅府的一路,沈顷身姿一动未动,单手支颐若有所思,唯有搭在膝头围巾上的手,时不时摸搓一下。
朴淞自后视镜里悄悄瞧了好几眼,因着自家二爷周身气息深沉冷清,而不敢开口多言。
直到车子驶入沈帅府,停在敞庭里。
朴淞匆忙下车,暗自舒了口气,小心翼翼打开后车门。
“二爷,到了。”
沈顷搭着腿,坐在车里没动。
天色已暗,他唇线往上的大半张脸都隐在车厢内的暗色里,朴淞也看不清他神情,只听见沈二爷低清微哑的声线。
“走了多久?”
朴淞心头一顿,小声回话。
“约莫有半个时辰。”
因着二爷一直在走神,所以他开的不算快。
沈顷低‘嗯’一声,这才长腿一动,下了车。
“鸿运镇离雾城,是有些远了。”
他要照顾那小姑娘,还不太便利。
朴淞心下微动,跟在他身后,低声请示。
“二爷若不想这么贸然将人接进府,那属下先在雾城,选几个宅子备着?回头等苏姑娘得空,让刘达刘良领着她去选选...”
话没说完,见沈顷驻足侧身盯过来,朴淞头皮一麻,嘴巴登时合上了。
沈顷高他半个头,这会儿淡淡垂着眼审视他,也不开口说话,直盯的朴淞后脖颈子都凉了。
“二...二爷?”
沈顷薄唇微抿,声线清凉。
“爷何时说要将她养在外头的?”
朴淞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接话,语气又虚又低。
“那...那直接接进府?属下这就让人知会管事的,安排院子?”
沈顷修眉微蹙,直到朴淞额头都冒了冷汗,他才缓声问道。
“朴淞,连你也觉得,爷是想收她进屋?”
朴淞眼睑缓缓瞠圆,一脑袋的懵圈,冒着死磕磕巴巴开口。
“不...不是吗?”
不是想收人进屋里暖床,那为何这么折腾?
图什么?
沈顷眉心紧蹙,盯着他看了片刻,最后像是觉得,无甚必要跟他解释。
于是,他无言转身,径直抬脚离开。
朴淞呆立原地:???
他也跟了二爷有些年头,自认算是机灵的。
但这次,他怎么觉得自己又看不懂自家二爷了。
揣着一肚子的忐忑和不解,朴淞硬着头皮追上沈顷。
回院子的这一路,他悄悄观察着沈二爷的脸色,却是一个字都不敢再乱说了。
直到穿过回廊,掀帘子进了屋。
朴淞杵在门边儿,双手垂在军裤缝上,眼巴巴瞧着自家二爷的背影,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沈顷将搭在臂弯上的围巾随手丢在矮榻的小几上,而后垂眼静默,神色不明。
他是带兵打仗的,何曾戴过这等累赘之物。
何况这不染纤尘的色泽,瞧着就跟他不相配。
那姑娘要是专程为他织的这条围巾,那她这眼光可真不太好。
就这眼光,还开裁缝铺呢...
情绪不明地冷嗤一声,沈顷抬手摘了军帽,转身往西厅的书案前走去。
沈二爷的书案上,堆的不是文房四宝,也不是书籍文件,而是各式各样的木头和刀具。
身边儿的人都知道,沈二爷一手雕琢刻艺出神入化,雕什么都惟妙惟肖,栩栩如生。
这是他幼年时在庙里养成的手艺。
但凡一闲暇,沈二爷就会刻刀不离手,算是个小小爱好。
朴淞见自家二爷挽起袖管,在书案后坐下,以为这事儿就这么暂时搁置了,一时还暗自松了口气。
谁知沈二爷刚坐稳,就又开了口。
“派个人,把这件儿给她送去。”
朴淞抬眼一看,连忙提脚上前。
沈二爷握在手里正把玩儿的,正是前些日在从祖籍回来的路上雕的那支。
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支桃木簪。
纤细圆滑的簪身,簪尖儿磨的尖尖,簪头儿是两朵五瓣桃花相依偎,仿佛真真开在枝头一般娇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