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沈顷的神情,似是十分意外,她会提这样肤浅的条件。
苏黛冲他弯眉一笑,面庞清丽而明媚,月眸中的水光澄澈干净,一派坦然真挚。
“不然沈二爷以为,我会要什么?”
她说着,噙着笑,卷翘睫羽轻轻颤动,声线轻软幽幽。
“难不成,我会要您的心,您的专宠吗?”
“这种摸不着,又不切实际的东西,您肯给,我都做不到全然相信。”
实际一点吧,再喜欢,也得先为自己打算。
世道告诉她,无论何时,手里都得有钱,才能活的舒坦。
沈家军之前,看前头那张大帅,他府里倒是妻妾成群,那些人跟着他的确吃香喝辣,鸡犬升天。
但最后,张大帅被沈家军打跑了。
他被打的灰头土脸,跑的狼狈,顾着自己的命都来不及,又能带走几个妻妾和子女?
苏黛就是不听那些坊间传言,都能想到,那些被抛下的妻妾和子女,大多也落不得什么好下场。
默了默,苏黛幽幽一叹,软声补充了一句:
“何况,如您这般有雄心壮志的枭雄,我又怎敢独占您?”
鱼还没钓到,自是不能让他知道自己'善妒'。
这会儿她要真跟他谈感情,谈情分。
人家这位素心的佛子,指不定多不以为然呢。
所以,得一步一步来。
沈顷目不转睛,盯着她看了许久。
好半晌,他突然开口,淡声问她:
“这就是你肯跟爷的条件?”
说不上来为何心气不顺。
是不是任何人给她那么笔巨款,都可以买她进府,沾她身子?
苏黛纤眉轻挑,漆墨乌瞳微烁,细语迟疑:
“沈二爷若是觉得我太功利了,其实,您也可以再看看其他八字合的姑娘。”
“毕竟,先前我入帅府,是为给您母亲做衣裳的,您也予了我不薄的报酬,那趟往来,咱们已经银货两讫了。”
所以,沈顷再来找她,谈他跟她之间的后续,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再看看其他姑娘?
沈顷瑞凤眸微眯,瞳眸幽沉,“你以为,谁都配跟爷合八字?”
苏黛樱红唇瓣微抿,默默瞧着他,没吱声儿。
所以,怎么呢?还只她配了?
她是不该觉得荣幸之至的呢?
这人,怎么喜怒无常的。
难道不喜欢直来直去真性情的?
更喜欢甜言蜜语矫揉做作的?
苏黛眼睫浅合,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已经暗自思索着。
沈顷难道是软耳根,喜欢被人哄?
一双妙眸盈盈脉脉盯着眼前人,欲言又止,若有所思。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
沈顷被她那双如乌色琉璃珠子般的水莹月眸,澄澈无辜这么盯得,胸口那股郁气,微不可闻地泄了。
他有些意兴阑珊,于是单手支颐,靠在车窗上,嗓音清润沉沉开口。
“铺子宅子跟银钱,都能给你,但你须得徐徐图之,爷看你表现。”
这是允了?
苏黛纤长睫羽眨了眨,难掩心头的困惑。
沈二爷允了她的条件,这说明,还是对她有念头的。
但从他这突然冷淡下来的态度看,难道是真嫌弃她明码标价谈条件?
要么,她矫揉做作,小意温柔一些…
等了一会儿,听不到她回话,沈顷缓缓偏头,上勾的眼尾余光轻睨她,眸中墨色幽凉。
“怎么?”
苏黛月眸微转,继而看着他冷峻的侧颊,欲言又止一番,咬唇细声喃语。
“既然二爷如此慷慨,那我还想要名分,二爷也会给我的,对么?”
二十五年,沈顷头一次险些被自己口水呛着。
看他有反应,苏黛瞳圈里的光丝微亮。
于是,继续不知死活般,缓缓靠近他。
只见她那只纤细绵软的素手撑在沈顷长腿边的皮椅上,眸中水光和绵柔语气,皆是一般的悠悠漫漫,娇艳唇瓣轻启,呵气如兰。
“既拿了您的钱财,我便能答应跟您走,只是,若沈二爷想要我做个不见光的外室,那可不成。”
沈顷支着头的手慢慢握紧,冷白手背上凸起的青筋血管,在隐隐搏动。
他那双眸子幽暗深邃,紧紧盯着苏黛,薄厚适中的唇抿出了凉薄弧线。
昔年那娇憨可爱的小童女。
竟是被这乱世,给磨成了这么个......
沈顷实在没办法把'厚颜无耻'这四个字,配在眼前这张清美昳丽的小脸儿上。
他喉结滚了滚,墨色沉沉压在眸子深处,憋在胸腔里的那口气,一字一句从唇缝里吐出来。
“不要你做外室,少跟爷扯些有的没的,姑娘家,谨言慎行。”
沉不住气了。
原来,是真的吃这套啊~
苏黛眼梢浅弯,唇瓣抿出小小的弧度,依然倾身依向他有力的臂膀,盈盈羞怯望着他,呵气轻软。
“二爷,那您准备什么时候接我入府?您不给我名分前,您给的东西我不敢收,定也不跟您走的~”
沈顷额角青筋微绷,淡淡阖眼,声线清冷低平。
“苏黛,坐好了说话!”
若非昔年,在冰天雪地里,她愿意陪他一起做尽叛矩之事,还声声喊他‘小哥’。
他现在,是真不太想管她了。
张口闭口跟他要名分的。
仿佛生怕他强抢了她,还不给她名分。
越是这么想,沈顷额角越发疼了。
他沈顷怎会做那'抢占民女'的恶霸?
他究竟何时表示过他惦记她身子了?
苏黛水眸中的清澄微黯,听话的缓缓直起腰身,乖乖坐好,拉开了跟沈顷之间的距离。
她靠在椅背上,挨着车窗,低眉敛目的柔顺姿态,安守本分极了。
沈顷额角的青筋稍浅,浅提口气,淡声开口。
“边线那边儿战事吃紧,下次回来,说不准是哪天,这趟匆忙,顾不上安置你了。你便先留在这鸿运镇,自会有人守着你。”
一家子靠她一个小姑娘开裁缝铺养活,的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