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乞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上身只能靠在鱼缸上才能勉强维持住平衡,下身的鱼尾也仿佛没有生命力地耷拉着。
她每天蜷缩在鱼缸的最深处,尽管知道人类只需轻轻拽动脖子上的铁链,她就要面对无止尽的身体研究实验。
她的手臂上布满一道道的刀痕和恐怖的针眼;下身的伤势更是严重,尾鳍的一边失去了它原本的形状,剩下的鱼鳞也寥寥无几,露出脆弱的皮肉······破损的皮肤被浑浊的水一遍遍摧残,刺骨的疼痛阵阵折磨着她衰弱的神经。
她想她可能就要死了,也许就是死在人类的试验台上,身体会被一刀刀割开,鳞片也许会被一片片剥下来,尾巴也许会被切断。
可是她没有办法了,每天都只能处在在不见天日的试验器皿中绝望恐惧地等待,等待着下一次残忍的试验,或者是生命的结束。
实验室的门被打开了,外面的光刺眼地照射进来,照碎了这条人鱼的破败与狼狈。
洛乞不适地眯了眯眼。
随后努力睁开眼睛,才发现一位穿着白色大褂研究服的男人逃命般地窜入实验室内,反身迅速锁死了实验室的门,焦急地在房间内四处张望,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紧接着,那位研究员径直向自己走来。
我的时候就要来了吗?洛乞绝望地落泪。温热纯净的泪水在涌出的刹那间就与浑浊的缸水揉为一体,仿佛在暗示着一种纯净的消逝。
但待他走近,洛乞才发现他并不年轻,头发里夹杂着几簇苍白,他的神情很像族群里和蔼长辈的模样,如果不是穿着万恶的白大褂的话。
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条奄奄一息的人鱼,因为中枪,血液顺着她的伤口流了一地;随着生命的流逝,她的美丽的鳞片也逐渐失去光泽,变得黯淡;动人的脸庞也毫无生气。
她支撑不了多久了。洛乞在心里为她的同类感到惋惜。
那个男人把怀中的人鱼珍惜地放在一旁的手术台上,回身抄起铁器把洛乞所在的大缸砸碎了,浑浊的缸水喷涌而出,洛乞像一只快要淹没的纸船,顺着水流滑落。
她已经做好了被粗鲁对待的心理准备,但却被那个男人稳稳地接住,抱在怀里,然后被放置在紧挨着那条人鱼的手术台上。
洛乞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迎接死亡,泪水也从眼角滑落。
但是那个男人的手轻柔地抚上洛乞的头发,温柔地帮她把碎发别到耳后,有些沧桑又虚弱的声音从他的嘴里传出:“孩子,是我们人类害了你们;但是别害怕,我现在就救治你。”
洛乞缓缓睁开眼睛,动容道:“谢谢你,你是好的人类。但是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坏掉了,没有用的。”
“你知道的吧?你们人鱼族的器官是拥有一定的再生功能的。她想让我救下整个研究院的人鱼,哪怕搭上自己的性命。”他悲痛地望向一旁昏迷的人鱼,痛悔的泪水一直在他的眼里打转,
“其他的人鱼已经都被放行了。现在就只剩下你了,你是这里伤得最重的人鱼。我已经答应她了,在我们俩死前,要用她还有生命力的器官来救你。”
“你不是人类吗?你怎么也会要死去了呢?而且,我并不想用别的人鱼的生命来换自己的命。求你了,我无法承受这样的馈赠。”
“孩子,人类是复杂的;我也不是你所说的好的人类。”
“我被下药了,而且,她已经撑不住了,我一定会随她去的,只是,救下所有的人鱼是她的遗愿,我也一定会为她完成。如果你觉得这样的帮助太过沉重的话,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我的女儿,我已经好久没有看她了,你帮我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如果她是一个人的话,你能不能陪陪她,给她一些爱,哪怕是关爱?可以吗?”提到女儿,他眼里的泪水再也压抑不住得倾落。
也许是悲伤的气氛太过浓重,洛乞也跟着哽咽,“好的,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女儿的。人鱼是信守承诺的族群。”
他从衣服的最里层掏出一个小小的奶嘴,是淡蓝的硅胶材质,一条白色的细绳穿出奶嘴的手扣,他庄重地戴在洛乞的脖子上:“这是她小时候用过的奶嘴,你根据上面的气息就可以找到她了。如果她问起你,你就说是她的爸爸拜托你的。我的名字是唐国为。但是请不要告诉她我已经死了。拜托了,这不是要求你的回报,这只是一个失责父亲对你的请求。”唐国为说完,撑着身体退后一步,庄重地向洛乞深深地鞠了一躬。
洛乞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唐国为回身轻轻按下。
“我要开始手术了,现在给你打麻醉;你不用再担心害怕了,醒来之后是一个新的开始。”唐国为用手遮住洛乞的双眼,随着一阵细微的刺痛,药水一点点被推进洛乞的身体里,意识和知觉也被一点点抽离。
唐国为用最后的生命完成了这场手术,然后和他心爱的人鱼抱在一起,宁静地面对死亡。
实验室的大门最后被撞开时,所有人看到一人一鱼紧紧地交缠在一起,却早已没有了生命体征。其中一位戴着厚厚的眼镜,长着薄唇的研究员面容憔悴,失神跪倒在地,并不敢上前,眼里痛苦与悔恨无处安放,嘴里低声喃喃:“老师!老师!终究还是我错了吗?”······
洛乞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下水道的交汇处,身上的伤已经慢慢的好起来了,鱼鳞也在慢慢生长,把原来破损的皮肤掩盖,脖子上的铁链也被取下。
她能感觉到新的器官在自己体内融合生长,然后促进全身的再生。
她想,她真的活过来了,离开了那个恐怖的实验室,她可以回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