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音闭上眼,神念涌向四周,执刀的手稳稳停在胸前。
身破禁制、神识入梦,这便是她此时此刻的状态,而她之所以选择不去看,是因为这里的状态依然极不稳定,稍有差池,平衡便会被打破。
深吸了一口气,苏音单手指向虚空,凝息片刻,重重一拨。
刹那间,绚烂至极的红光自她指间闪过,旋即便有一道威严的女声响起:
“禁——”
识海中,墨弦与黄弦同时停止震动,羽弦却陡然红光大炽,那女声庄重肃穆、如有形质,四四方方的梦境边缘立时有赤芒吞吐,旋即消隐。
在这一刻,苏音的身体与神念同时向下一沉,就仿佛地心引力突然产生了作用,那种失重虚浮之感终于不见了。
苏音收回手,心底微松。
确切说来,这里实则也并非百分之百的梦境。
它更像是处在梦与非梦的中间地带,在纯粹的梦境里掺杂着一些愿望、期待与念想之类的……杂物,很难以人类的语言描述,只能说,“梦”这个字是最接近于它之前的状态的。
在现实世界中,众人看到的程氏老宅(伪),只有表相的两重:
第一重是人为设下的禁制,这是有目共睹的,故而大家不约而同地选择谨慎以对,以免强破禁制带来异变;
第二重则是苏音等人以灵视或神念感知到的意像,看上去也很正常,似乎所有一切都在程家的掌控之下,众人只需安然等待即可。
而其实,那岁月静好不过是人为制造出来的一个投影罢了。
就像那些影视剧中的电脑黑客以一段监控录像替换掉真正的即时监控,以此麻痹某些方面的视线,为接下来的行动争取时间一样。
这个投影起到的,便是这样的作用。
不过,投影虽然虚幻,可它却是从真实世界中捕捉到的,只不过其存在的时间并非此时,而是事发前的某个时段,因此,它具备了“真实”与“存在”这两个特质。
苏音他们以神念或灵视感知到的,便是这样一段被反复播放的“真实”的“录像”,并被它的“存在”所迷惑。
这也是何以金易得会将之视作“平衡”的原因所在。
以一段曾经发生的真实的时空投影,填补因时间不断流逝而形成的时空缺口,并通过反复播放的方式叠加投影数量,将现实时空那块越来越大的空白填满,以此达到一种微妙的平衡,一旦破坏,则时空裂缝便会立时出现,平衡便也不复存在。
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手段也妙到毫巅,成功地钻了个大空子。
影世界的存在,使得时空类术力几成禁术,而程家又还是该种术力的大本营,因此,所有人都没想到,老程家这长年打雁的,今儿还真就叫雁给啄了眼,偏偏就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更关键的是,真正的程家也并没被拉进时空陷阱,而是进入了似梦而非梦的异度空间,其产生的时空波动系数便也在可接受范围内。
毕竟白日梦很正常,大宇宙法则也没禁止人做梦。
可以想象,若按照这个路数往下走,待到真相大白时,众人便会陷入要不要打破平衡以及此举带来的后果这种绝大的难题中,进而将拖延的时间拉得更长。
这或许便是设局者最终的目的。
好在苏音提前享受了一波回忆杀,并从中找到了蛛丝蚂迹。。
打破时空投影、逐梦四合院并保证时空状态的相对稳定,放眼整个蓝星,或许也只有苏音能同时做到这一点,且这还是有时效性的。
随着时空投影叠加次数的增多,入梦的难度系度也会呈指数级增长,平衡被破坏的可能性也会越高。
“所以这是又搞出个捕梦网的番外来了?主剧情都完结了你造么?现在搞番外没人看的。”
苏音将长刀负在肩上,捏着不高不低的太后腔吐了句槽,一面张开眼睛四下环视。
头晕。
生理与精神状态双重的晕。
长刀如线,投射出明洁灿然的光晕,照亮了这个在扭曲中不断变化的空间:
原本很典雅的古风建筑被扭曲的空间拉长成了一道完整的弧线,当弧线的波动达到最高值时,它便会裂解成无数细小的曲线段。
这些曲线是“活”的,它们如同蛆虫一般地蠕动着、拼凑着,在某种力量的捏合下慢慢接续起来,组合成全新的弧线并现出建筑粗浅的轮廓,然后再扭曲、再裂解以及再重组,如此周而复始,仿佛永远不会停歇。
你说这东西它看着能不晕?
苏音很明智地移开视线,转望着黑与白交织的天空。
倾斜的天空像一块布满裂痕的劣质大理石,死沉沉地向下压着,那蛛网般的纹路每一秒都在增加,而天空也在数不尽的裂纹中摇摇欲坠,好像随时都会“砰”地一声掉下来砸个稀巴烂。
而苏音的脚下,却并没有地面。
那里只有一大片诡异的、灰白色的旋涡。
它们以一种违反物理规律的方式运动着,苏音甚至无法判断出它到底有没有在动,只是在意念中感知到了那种无法描述也不能直视的变化。
“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