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注了那桃林片刻,苏音忽觉后心发寒。
看上去虽然很美,可那桃花流水间透出的气息,却有些阴森森地。
若不是虚无子提醒,她是再想不到,似这般春风好景,竟也暗藏着汹汹玄机?
此时,虚无子已然转望去西北角,旋即伸手点向那里的一座山石子,跌足叹道:
“蠢材,蠢材!这家倒也有人略通玄术,发现了此处气滞水涩之局,遂欲以石阻气,顺之于内,却是忘了这宅中处处流淌的活水啊。”
他摇着头,也不知是惊于那下降头之人的险恶,还是恼于这意图变局之人拙劣的手法,又道:
“这宅中活水引得极巧,阖府气机因之而丰沛充裕、源源不绝,善加保养,必可泽及三代。
再,那几株桃树虽然是个漏斗,可到底也还能留下一成清气来的,如今却好,前堵后漏,一成清气也续不上了。”
若是颌下有须,虚无子这时候可能要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
说完了话,他又转首四顾,蓦地面色一变,两眼死死地盯着西北角的一座小荷塘。
苏音引颈望去,见那荷塘造设得十分精巧,岸分四瓣,形若一片四叶草。
在二十一世纪的华夏,四叶草代表着幸运和吉祥。苏音小时候还在草地上专门找过呢。
然而,这四叶池塘看在虚无子眼中,显然和幸运沾不上边。
他面色如冰,长久地凝视着那座小荷塘,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肃杀,说话声亦有些不稳:
“活水引来气机,却被死水尽皆沤去,若我不曾看错,此塘便是死门所在。
偏这荷塘又是一分为四。四者,死也。荷塘一开,死门即开,这人当真下得狠手。”
说到此处,他示意苏音绕着婉婉居的院墙缓步而行,语声已然恢复了平静:
“下降者必将生门隐在了最不易察觉之处,需得仔细查找,不可踏错半步。”
他说着又皱起眉,似在苦苦思索破阵之法,喃喃地道:
“死门大开,休、伤二门互为呼应,景、杜、惊、开各镇一方,阖宅气机如若死物。
这等凶阵,足以将活人血肉化作朽木阴机,若是一个化解不好,宋氏一族只怕也活不下几个人。
只是,生门又会在何处呢?
以此人手段,不会只设一阵,此必是阵中套阵,将生门重重隐藏,到底该从何处下手才好?
呃,苏道友,还请在此处等我一等,我且回石中寻书来看。”
虚无子突然遁去魂体,临时回去翻书去了。
那通玄石打开了上古大能的藏宝戒,里头尚有几部书籍,至于宝物,却是所剩无几。
三百余年、十数易其主,再大的宝库也经不得这样搬法,虚无子能一直靠着那宝库混到如今,运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他本人应该也颇有些手段。
脑中想着这些,苏音不在意地打量着那片荷塘。
数息后,她的额角忽地汗湿。
虽然不通阵法,可她却身负天元真灵,这是天地间至高至纯之炁,无论是何等气机,她的灵力多少会有些感应。
此际,苏音已然觉出了围绕在婉婉居四周浓烈的杀意,森冷如刀林剑阵身,又若孤立断崖,脚下便是万丈深渊。直教人不寒而栗。
“琮——”
识海之中,青色丝弦忽地大振,雄浑的弦音直贯天地,似千军万马奔袭而至,星雾海登时激浪翻卷、云飞如箭,战意激昂。
“嗖”地一声,虚无子突然冒了出来,两手还捧着一卷半启的竹简,显然是翻书翻到一半跑出来的。
“怎么回事?”他四下环视,神情显得极是疑惑:
“死门那边传来的杀意如何变轻了?还有那休、伤二门的禁锢之意,如何也松动了那么一丝?”
言罢,猛然转首看向苏音,那双透明的眼睛里,射出了两道慑人的寒光:
“道友是剑修?”
这一刻,他整个人气势忽变,锋锐如剑。
然而,未待苏音作答,他却又飞快散去气势,摇头道:
“不对,不对,这并非剑气,剑意再是雄浑,比之方才亦显单薄,这是……这是……”
他半仰着脑袋,两眼放空,似是陷入了苦思冥想之中。
苏音原本想说“我确实有把青丝剑啊”,可观其神色,她又将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坦白说,直到现在,苏音也没搞清她的那根儿青丝弦,到底算不算是剑。
细成了那样,钢钎子还差不多。
此外,从虚无子方才的反应来看,他生前多半是个剑修。
苏音早便有这种感觉了。
这两日,她曾反复观察过虚无子束发髻的那个怪东西,越看越觉得那像是一柄小剑。
别看这东西不过一指来长,材质却是非常地坚硬,苏音曾试着以灵力触碰,那小东西居然毫无反应。
比虚无子的魂体可是强大太多了。
可是,配饰比人强,这又是什么道理?
“罢,罢,还是破阵要紧。”虚无子很快便不再论及此事,转过视线,深深地凝视着那片池塘。
好一会儿后,他忽地将竹简一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