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细风斜、花香浅淡,窗棂上传来碎密的声息,簌簌有若落英。
苏音仰卧在篾榻上,缓缓张开了眼睛。
满室昏黄,院门处,青布帘子在风里轻拍着,鼻息间传来熟悉的味道。
恶臭!
臭到不可阻挡的那种臭法!
苏音蹙起眉,重又闭上了眼,微弱的灵觉铺散开去,将这杏花小院的角角落落,尽皆感知了一遍。
便在那东墙的墙根儿边,小小的一枚红点儿,正荡悠悠挂在杏树梢头。
粉花瓣、红朱砂、翠枝桠,薄暮中瞧来,说不尽地妩媚风流。
苏音不禁弯了唇角。
这小东西,回回都在那里落脚,也不知是不是喜欢那花香的味道,又或者那地方树高枝多,容易挂着。
推被起了身,忍受着满身的臭黑油泥汗,苏音捏着鼻子、趿着薄履,先去小衣箱那里取了几件干净衣物并洗浴之物,方推门出了屋。
雨犹在下着,一如之前那许多次一般,滴水檐下雨珠如绵,短廊外头,雨丝轻飘飘在风里拂着。再远些,墙边杏花开了满树,浅嫩的粉色亦似染了暮光,隐约于青墙之上,花雨和风,零落成泥。
苏音扬声清嗽了一下。
灵觉中,那小红点儿的身子立时一凝,显是有所知觉,苏音便又笑起来,将那声线朗了几朗,启唇道:
“血血啊,眼下就好现身了呢。”
小红点儿吓得一颤,“嘤”地一声,竟又往那大杏枝子后头缩了缩,八只脚爪还捞来个小花骨朵挡在身前,只露出个针尖大的脑袋,偷偷觑着这厢。
苏音不由掩袖一笑,旋即便被袖口恶臭迫得眉眼皆皱,忙转头深吸了几口气,待清新的花香滤清了呼吸,方转首目注着那个小红点儿,温言细语地道:
“你莫怕,且先进屋找个地儿吊着歇歇脚,待我一时忙完了,便来寻你说话。”
极标准的古言腔调,吐属雅致、亦且恬淡,与世无争的小道姑形象跃然于唇齿间,可见这一个来月的BUG没白卡,多少还是有些收获的。
是的,苏音的时间再次停滞了。
这一回,她被卡在了初遇朱朱的那个黄昏。
这其实与她第二次卡时间就在同一天,只不过分了个上下午而已。
这一天咋就那么难过呢。
苏音挠头。
而比较倒霉的是,此番时间重复难度颇大,小道姑必须先死上一死,方能重启时间循环。
所以,苏音死了很多回了。
无论她是主动出击、还是龟缩不前,死是必然发生、不能更改的,而死的原因就很简单了:
被杀死。
花式被杀死。
犹记第一次重启,苏音完全就是被阴祟之气给熏死的。
彼时,她才从二十一世纪的帝都机场魂穿于杏花巷宁静的小屋,神识灵力俱空,浑身上下无一处不难受,动个手指头都要先喘几口气,虚弱到不堪一击。
那一遭,她在榻上直躺了好半天,方才勉强起得身,将将去杂物间洗好了澡,尚未来得及与朱朱说上话,那妖道便将全城百姓都给炼成了尸鬼。
满世界的尸气阴祟,仅凭苏音才洗髓伐毛的初级肉身,自是难以抵挡,于是,卒。
而时间亦就此开始了重启。每一次苏音醒来,皆是这微雨薄暮时分,而她的状态,则是一次好过一次。
如今,整整五十七的次时间轮回,苏音刷过了尸鬼、中级尸鬼、高级尸鬼、BOSS级尸鬼等诸多难关,七天(次)前,她已然刷到了妖道据守的真武庙,大有与之一的可能……咳咳咳,郑重声明,只是可能哈,实际情况是,她如今还是被瞬杀的命,连第二招都不可能跟妖道过的。
就很坚决。
于苏音而言,这已是划时代的进步,昭示着她终于摆脱了死于杂兵之手的难堪境地,而是比较光荣地,死在了妖道的幽煌飞剑之下。
至于死相么,自是比前些时候好看了许多。
至于前些时候的死法,兄逮,看过丧尸片儿不?
总之,往事不堪回首。
而除却越死越强之外,苏音亦已打听到了妖道的道号:
无尘子。
一个背弃师门、堕入魔道的修真者。当年只因修行理念与他人不同,被同道讥嘲过那么几回,便生生将自己搞成了“全世界都欠我的”苦大仇深男主,放弃光明正道,倔强地踏上了魔道之路。
自此后,祭生魂、炼活尸、制药鼎,手底下人命无数,分明已然入魔,却偏偏不得成魔,于是,非人非鬼、妖气冲天。
若追溯其来历,则非百万字反派主角不得尽,放在某点,那就是妥妥儿的黑暗系小众文。
之所以对无尘子之事了解甚深,却也并非与无尘子曾拉着苏音促膝长谈,而是最近几次杀进真武庙时,正逢无尘子捧石独白、诉说真心,苏音就算不想听,也听了个正着。
就没见过这么话唠的反派。
一说就说了足半个时辰,且还是冲着一块石头话唠,苏音后来都听得不耐烦了。
当然,这一切也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第一次杀进真武庙时,苏音人尚未至,无尘子已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