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老家并不容易。BJ离霍旭友老家所在的省会有四百多公里,绿皮火车的运行时间是8个多小时。年轻的读者会嗤笑那时火车的蜗牛速度,别笑话那个时代的火车,你让它跑快也没那个技术和资本。即便如此慢,出远门坐火车也是90%以上中国人的选择,没办法,国穷、家穷。国穷,买不起高铁技术,修不起高铁路,买不起更多的飞机;家穷,没特殊情况一般不出远门,出远门,也没钱买飞机票。所以,火车作为长途旅行的主要工具,使用效率很高,每趟列车基本上都是超载,坐着的算是幸运,站着的也都是花钱买了票的。一年到头,车车如此,更别说赶上节假日了。
第二天吃过午饭,霍旭友跟顾世忠打了招呼就去了火车站。他想选择一列时间合适的火车乘坐,看了好大一会儿时刻表,去买票,只有晚上九点的路过车次还有票,而且是站票,没座,只好买了站票。时间尚早,别无去处,他又不想回学校,只好小摊上买了本杂志,看累了,就站里站外的晃悠,晃悠累了就坐下休息一会儿。
慢慢的,困意来袭,他倚靠着候车室的一根立柱席地而坐。似睡非睡中,忽然听到有人叫他,抬头一看,居然是他哥哥。哥哥背着一个大大的蓝白相间的编织袋,好像出远门的样子。
他忙站起来,惊问道:“哥,你这是到哪去?”
哥哥放下编织袋,搓了搓一双粗糙的手,未曾说话,眼泪先流了下来。
他心头一紧,忙问:“哥,你这是怎么了,爹娘还好吗?”
哥走向前,抓住他的手,叹了一口气,说:“咱爹听说你工作的事还没定下来,着急啊,没办法,撵着我来找你想想办法。”
他着急的说:“有什么办法?我一点办法都没有。你大老远的来BJ,又没什么大事,费钱费力的,值得吗?”他为哥哥的愚既心疼又不解,话里阴显带了责备的语气。
哥说:“怎么不值的,咱商量个法子,爹就放心了。地里麦子都熟了,再不割麦穗就炸地里了,一年收成就碎了,你赶紧给我说说你的想法,我好抓紧回去。”
“哥,我的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有办法,我能解决工作的事儿。”话没说完,他忽然看到爹从哥哥背后闪出来,身上斜搭着一件汗衫,接话说:“你这孩子,不管哪能成呢,咱家不是一个亲戚当大官嘛,找找他。让你哥在家割麦子,我去他单位守着,他不给办,我就赖他家不走。”
“爹,你不能那样做,让人家笑话哩。”他看到爹后的兴奋被爹的话浇灭了。
爹说:“求人得拉下脸皮。”
爹说完就走,他赶紧上前拉住,“你不能去,你和哥哥谁都不能去,我的问题我自己解决。”“你滚。”爹怒了,拿了根棍子直捣他的胸膛。拉拉扯扯中,他身子一个激灵,醒悟过来,原来是南柯一梦,哪有爹和哥哥的影子?眼前一个脏乎乎的小屁孩,正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一手扯住他的袖口摇晃,另一只黑乎乎的小脏手伸着,是要讨钱的样子。
霍旭友定了定神,见小屁孩虽脏乎乎,但长得挺好玩,乱草般的头发下,一张胖乎乎的小脸,一双眼睛清纯透亮,显得天真可爱。他心生可怜,从口袋里掏出一卷钱,找了张一毛钱递过去。小屁孩接过钱,鞠了一躬,稚嫩的声音说:谢谢大哥哥,祝大哥哥心想事成。”语言与他的年龄很不相称。
霍旭友淡淡地一笑,马上又回到梦中情节中去。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中的情节恍如真实地存在。他暗暗担心此行凶多吉少,毕竟是多年不联系的亲戚,人家认不认还是个问题,又何谈帮忙。穷在闹市无近邻,富在深山有远亲,自古人际关系就这样。他越想心里越没底,开始不自觉地打起了退堂鼓,脑袋一团遭。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见那小屁孩依旧不停地挨个人讨钱,虽听不清他说什么,但看那动作和频率,充满了韧性和执著。霍旭友是个灵性很强的人物,透过小屁孩的坚持,他马上看到自己的猥琐、懦弱,暗骂了自己一下是个懦夫。
霍旭友身上又充满了力量,同时他爹和他哥的偶然出现,像一杯壮行酒,他不痛快的喝下去就不行。
经过一夜的颠簸,火车到达老家省会车站是早晨六点多,天已经很亮了,东边天际也是满天的虹彩。
霍旭友对火车站不陌生,出了站先去站牌查找通往银行的车次,数了数十几站的路,心想时间尚早,不着急,便找了个早点铺,要了一碗豆汁和几根油条,坐下来慢慢地吃。他想在时间上不早不晚的赶过去。
一根油条还没吃完,见一个精壮的中年人,一手端盛油条的筐子,一手端一碗豆腐脑,左胳膊肘子上还挂着一个公文包,颤颤巍巍的走近霍旭友的桌子。很显然,他也是想坐下吃饭。
霍旭友身旁没人,见状,忙起身接过中年人的筐子和饭碗。中年人忙说谢谢,把挂在胳膊上的公文包顺势放在桌旁。
饭吃的很快,期间二人无话,吃完饭剔牙的功夫,中年男开口问道:“出发啊,小伙子。”
霍旭友回道:“不是,我过来看个亲戚。”他见此人像是当地人,就想再确定一下去省行的路线,正好借话题问了句:“大哥,去解放路60号坐哪路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