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彦,你爸把你哥上大学还有你读初中的钱拿走了,而且昨天又打我了,要不是你哥哥在,他肯定要打死我,我要带你哥哥离开这里了。”
舒彦的母亲声音中带着疲惫。
她已经对那个男人失望至极了,赌博,借债,家暴,出轨,能犯的错他都犯了,自己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再留下来的念头了。
舒彦的兄长她虽然已经带出头大半了,可终究还有四年的大学需要她照顾,已然心力交瘁。
而剩下的舒彦,尽管不忍,可是她已经无心顾及了。
“你们才回来没几天哎……”
男孩强颜欢笑着,又轻轻地问了一句:“那,你们下次什么时候回来,我……”
还没等男孩说完,母亲却挥了挥手,她不仅打断了男孩的这个问题,接下来她的一句话更是堵住了男孩所有想要问她的问题。
“我们不回来了。”
我们不回来了……
这句话仿佛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这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的心头。
他沉默着,没有说话。
母亲见状,继续开口道:“你以后就跟着你爸吧,要是他实在对你不好,你就去找你姑姑或者外婆。”
“你如果想继续读书,就自己想办法去弄学费吧,去借,去问你爸要,或者去打工都随你。”
“妈妈现在也管不了你了,是妈妈对不起你,但是妈妈也已经尽力了,我没有办法再像期待你哥那样期待你了。”
说罢,她一狠心,转过头向门外走去。
“妈!”
在房间的灯光下,男孩突然叫住了母亲,这个孩子的声音中带着丝丝哭腔,问出了来自心底最深处对于母亲的诘问:
“你不要舒彦了吗?”
这一刻,万籁俱寂。
母亲的身体微不可查地一颤,没有回答他,停留片刻后毫不回头地走了。
而后,只听见男孩在房间里的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的声音仿佛在控告着这一切的不公平。
祖母去世了,祖父去世了,母亲和兄长抛弃了他。
……
男孩最后没有听母亲的话去找姑姑和外婆,他并不想成为一个没有父母要的孩子,于是他还是留在了父亲的身边。
他没有去打工,年龄也不允许他去打工。
他选择留在了学校把书读完,有自己的原因,也有其他人的原因,所以他并没有放弃学业。
两年的时间很快过去,男孩脱去了曾经的稚气,渐渐成为了一个少年。
这两年果然如同母亲所说,她和兄长再没有回来过,甚至再没有联系过他。
令人好奇的是,他从来没有问亲戚邻居借过钱,也没有打过工,却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学费读书。
他的成绩到了那所重点中学以后并不算特别拔尖,所以并没有再像曾经那样受到很多老师的关注。
在外人看来,这一切都很平常,一个普普通通的男孩,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
只有男孩自己心里清楚,他跟着父亲这两年有多难熬。
他一方面得自己做完家里所有的家务,另一方面还要让自己的学习不能落下。
父亲的赌瘾很重,找过很多次他那些学费的来源,但是始终无果。
而且那个男人不仅好赌,赌品更是无比之差,哪怕是舒彦把所有的一切能做的事情都做好以后,他也会在赌输了找各种理由把自己的不爽发泄在少年身上。
从那个小村子里面出来的少年,并不懂得如何使用法律去保护自己。
在两年期间少年不知挨了多少打,很多次邻居家婶婶都为他打抱不平,可迎来的却是更重的家庭暴力。
见状,邻居婶婶也再没有管过这事。
少年舒彦始终认为,只要自己足够努力,认真,向上,踏实,这一切就都会变好起来。
……
一直到了初三上半学期结束的寒假,春节前夕,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他提前拿到了他初中最后一个学期的好几千块学费以及生活费。
然而好巧不巧,被他的那位嗜赌如命并蓄谋已久的父亲给捉到了。
他犹然记得,那天下着雪。
他跪在地上求着父亲把钱还给他,在少年的心里,一直有一个信念,他要完成和某人的约定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
但是父亲始终不为所动,甚至在少年依依不饶的哀求下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雪越来越大,他就跪在门口哀求着房子里面的男人。
不知怎的,周围竟然引来了不少的路人围观,朝着这里指指点点。
对此,父亲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他一把将舒彦从房子外面拽了进来。
手上拿着一根手臂粗的木棍,少年见状,眼神中写满了恐惧,身子颤抖着缩在墙角。
“他妈的,你那婊子老母背着老子跑了,老子留着你在这个房子住就不错了,你还学你妈那一套,藏钱?”
“你那个学费怕不是那个臭女人在外面勾搭别的男人,然后给你寄的哦。”
“老子还在外面欠了那么多钱,你们也不管管,你就想着你的事,这两年也没见你再拿过学校的奖状,你那个书还有什么好读的。”
“我告诉你,你这个婊子生的,老子从来就没有对你抱有过任何期待。”
“你喜欢在外面出老子洋相是吧,好好,今天你就给老子滚出这里去找你那婊子妈,不要再给老子回来了!”
这个被心理已然有些扭曲的男人一边破口大骂着,一边挥动着手里的棍子,粗大的棍子一棒又一棒落下。
在听完父亲的谩骂,尤其是那一句“我从来没有对你抱有过任何期待”后,少年眼神中写满了不可置信。
在这一顿毒打中,少年没有哭过一声,一直到被父亲提着扔出了家门,他仍然眼神麻木着。
半晌,他穿着一身单薄的衣服,抬头看了看空中纷飞的雪花,随后眼神麻木地在雪地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