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送上门的邪魔显然已经通过某种办法初通人性, 它甚至在玄苍捏紧时出言求饶。
“两位高人,饶命啊!”它出声的嗓音粗噶无比,像是深夜嘎嘎乱叫的乌鸦。
邪魔的话自然无人会听,玄苍毫不犹豫地读取了它的记忆, 几息后开口:“他们被捉去了王宫。”
在此界天道法则的庇护下, 他们想要去王宫必定会暴露身份。
这就意味着, 季子随不能再去参加春闱。
玄苍率先想到了这一点, 捏紧了手中半死不活的邪魔, 朝他说道:“你在这等我,我去。”
然而季子随直接拦住了他, “不行。”
天色已经渐渐晚了下来, 玄苍背对仅剩的天光, 目光落在他身后的书箱上,“不行。”
两人说着同样的话,可意思却截然相反。
“这是通过邪魔胎转化的邪魔,既有其一,必然有其二。”季子随向前一步,看着他手中的邪魔说道, “除了之前的村子,恐怕还有别处遭了算计,净空他们也正处于在危险之中。”
玄苍剑眉紧皱,“我是九重仙尊, 一个人足以对抗邪魔。”
他看到季子随紧皱的眉心,语气缓了缓:“至少拖个两天, 救出净空他们肯定没问题。”
他说得没错, 他的战力可以不需自谦, 整个四方仙庭无人不知。
只要他不愿意, 完全有能力阻拦季子随的步伐。
但季子随考虑的却不仅仅是这些,他直视着玄苍的凤目,摇头道:“若是邪魔这么容易被消灭,邪魔一族早就被灭杀于世。”
“你出手与我出手并无不同,都会打草惊蛇,引起邪魔的注意,说不定会导致它们计划的提前。”
邪魔由邪念而生,他可以捏死手中的一个,却阻止不了它们继续诞生。
更何况,他隐隐察觉到这些邪魔有人性化的趋势。
这些是邪魔胎的功劳。
地上的皮囊在佛光下消融干净,围绕着两人的法阵在瞬间消失,季子随眉心中的红印出现,属于佛修的气息显露。
他这一系列的速度太快,根本不给玄苍反应的时间。
此时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两人之间顿时陷入难言的沉默中。
季子随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四方仙庭和慈悲殿的合作,他又朝前走了一步,想了想后侧身看向他:“为何要我参加春闱?”
他之所以说参加春闱,有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曾经的执念,更大的一部分却是为了更好地在王都查探邪魔之事。
但此时他发现,这点前尘执念在他人生命安全之前,又不算得上什么了。
可玄苍如此坚持,不惜打破两人多日来的平静相处,又是为何呢?
两人说话间不过才过了半刻钟,此时晚霞尚未消散,一缕霞光透过窗户投了进来,刚好落在季子随的面容之上。
橘红色的霞光洗去了他挂在眉梢的冷清,他仰头看着自己,眼中的不解明晃晃地映照在霞光之内。
玄苍忍不住靠近了一些,又谨慎地保持着他可以接受的距离,喉结滚了滚:“我只是想让你完成你的心愿。”
心愿吗?
季子随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眼睫垂了垂,抬头间轻叹一声:“或许是我之前没说,我做的一切不过是权宜之计。”
“以我如今的修为,参加春闱对那些书生并不公平。”
霞光渐渐移动,似要收敛到天际之内。
在玄苍的灼灼目光中,季子随轻声道:“玄苍,这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正如他与玄苍的前尘往事,无论他玄苍再做什么,是兰花也好,还是让他完成春闱的心愿也罢,这些行为在他心中已经激不起半点涟漪。
根本不如他看一页经书,做出一套阵法来得更为有意义。
最后一丝霞光消失,玄苍这些时日所做的努力,仿佛也随着这霞光沉入无尽的地表中。
霞光可在斗转星移后,在明日阳光洒向天地间再次出现。
可他与季子随的从前,似乎无论他如何努力,都唤不起半点温度。
玄苍脸上的血色一点一点地消失,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再向季子随发出质问。
他的爱人,在他飞升那日就没了情根啊。
还是他亲手造成的。
每当更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时,他心头的痛楚就更深一层。
心魔在挣扎着出来,又被他狠狠地压了下去。
任由思绪翻滚咆哮,时间不过才过去了几息。
“我们去王宫。”他深知再去说只会引起季子随的不满,率先下了楼。
即使他脊背挺得笔直,可失意的狼狈却漏了出来。
季子随抿了抿唇,双眸却一片清明,紧跟下去。
......
然而季子随一出客栈门,就感觉到不对劲。
明明他与玄苍一前一后不过几步的距离,可在他出门时已经彻底寻不到对方的踪迹。
华灯初上,街上繁华无比。
可这条街带给他的感觉十分陌生。
他没有来过这里。
季子随回头看去,原先惠安客栈的位置也被一座酒楼代替。
酒楼屋檐上挂着红红的灯笼,在他看过去时有数十位俊男美女出来相迎。
是幻境吗?
可似乎没有阵法的痕迹。
更重要的是,当那些人靠近他时,他感觉到了他们身上活生生的人气,以及人气中夹杂的一丝难以轻易察觉的邪魔气息。
他试探着传音给玄苍,可得到的却是石沉大海般的沉默。
青鸾与他没有签订契约,自然也接受不到他的讯息。
难道是空间变换之法?
季子随不太确定,只是在那些人靠近之时挥一挥衣袖,转眼间身形换到了别处。
等他再去看时,没有碰到他一片衣角的众人正齐刷刷地看着他,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可惜和怨毒。
他们不能离开酒楼的范围。
季子随很快判断出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