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校长跟妻子原本是不乐意的,去出嫁女儿家里算是怎么回事?更何况又不只是他们两人,还有个半大的小舅子。
但顾爱党神情坚决,自家闺女又执拗的不行。
老两口最终还是同意了。
顾爱家又出去把二哥的小舅子找了回来,十四五岁的半大孩子根本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只以为要去姐姐家小住,还挺开心。
顾爱国跟顾爱家带着王家四口一同出发,回去的路上王校长两口子心情都有些沉重,不知道家里会不会遭遇什么。
但王莹莹放心了,被小弟搀扶着走在呼啸的北风中竟也不觉得有多冷。
顾爱党没走,检查好之前掩埋的地点又锁好门就返回了公社小学。
此时的小学还是一片的风平浪静,而不远处的中学已经热闹开了。
十几个少男少女脸上带着戾气,不顾门卫大爷的阻拦直接闯进了校园。
为首的男青年也不多话,大手一挥直奔校长办公室。
哐哐哐的砸门声震得人心颤,这样大的阵仗早已吸引了不少学生出来围观。
都是年龄相仿的少男少女,而此时立场却不同。
两个手持彩虹书的女生对着出来看热闹的学生开始了激情演讲。
讲她们去首都学习的种种,讲她们一路领略的大好河山,讲述着她们的“丰功伟绩”。
学生中有人眼中升起了浓浓的向往,也有人皱眉表示怀疑,更有的吓得浑身发抖。
在凛冽的寒风中,操场上人心思各异。
校长室的门已经被从里面打开,走出来一个身材消瘦却眼神锐利的小老头,正是老校长霍北林。
他只有一米七的身高,在此时的普罗大众里算是不矮,那挺直的背脊站在一群年轻人中也不显佝偻。
为首青年盯着老校长的眼睛定定的看了几息,心中冷笑。
这样的人他见多了!
什么文人傲骨,什么清高气节,也不过是一时罢了。
他冷嗤一声,“你姓霍吧?有人实名举报你偷藏禁书,来,把他给我抓起来!”
一拥而上了三四个青年,眼中还带着兴奋之色,一把抓住了霍北林的胳膊,将其按倒在地。
变故陡生!
原本还在听女青年激情演说的学生突然暴动,呼啦啦一群人朝着校长的方向跑过去。
一个平日里只知道睡觉斗蛐蛐的小伙子一拳轰在了按住校长的人脸上。
被打的人应声倒地,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子,捎带着还有一颗牙,混着血水淹没在雪地中不见踪影。
紧随其后的两个男生也先后打倒两人,将老校长从他们手中夺回。
为首的男青年眼眸一眯,牙齿咬的死紧,身后的人想上手被他抬手拦下。
有人不乐意,“老大,这帮小崽子这是要造反吗?我看就应该给他们一个深刻的教训。”
为首男青年面沉如水,他叫朱广权,就是桃源县出去的,在省城棉麻厂做工会干事。
当风雨欲来,他嗅到了机遇,率先跳出来横推了棉麻厂,到桃源县也是他最先提出来的。
在县城的行动很成功,许多毒瘤都被连根拔起,仰望他的人更是多如牛毛。
没成想在小小的桃源公社吃了瘪,朱广权用舌头顶了顶后槽牙。
眼中是压抑的怒火,他冷笑一声,“霍北林,现在给你个选择,要么老老实实跟我们走,要么……”
他环顾了几个冲出来的学生,阴测测道:“我们不介意挨家挨户走访一番。”
霍北林拳头捏紧又松开,眼里怒火狂然,半晌还是咬牙道:“不实的指控我是不会认的,但跟这些学生无关,我跟你们走就是!”
“校长!”
“校长不能啊!”
“校长——”
一个个劝阻的声音焦急,霍北林却抬手阻止了。
“放心吧,该上课上课,要是不舒服就请假,反正这学期的课也上的差不多了。
学校里的事就暂时交给其他人,我先去配合调查,相信人民会给我一个公道。”
学生们百感交集,他们哪里相信这样的话?
这种事虽然在桃源公社还是头一遭,但到底都有所耳闻,就算从未听闻过的,从刚刚这群人的行事风格也能判断出此去凶多吉少。
最先出拳的男生不服,就想上前理论,老校长对着他摇头。
男生咬紧了牙关,眼珠猩红。
他是这届高二的学生,叫沈繁星,家中父母早逝,是吃百家饭长大的。
公社里可怜他无父无母,学校给免除了学费才上到初中毕业。
原本接下来就是找一份临时工糊口度日,但他成绩实在是好,是霍北林个人出资资助他念了高中。
学校的课程他都已经学会,平日里就在后排胡火柴盒赚些口粮。
偶尔晚上去煤厂或者偶有装车卸货的活,他就白天在学校睡觉。
十年孤儿路,全程皆是恩。
每一个帮助过他的人他都有铭记在心。
现如今让他眼看着老校长被押走,牙齿差点咬碎了。
为首的男青年深深的看了一眼沈繁星,对着手下一挥手,两人押着霍北林就上了小卡车。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沈繁星目眦欲裂。
他们砸了校长办公室,就连老师们的办公室都没能幸免。
一女青年从废墟中拿起一本彩虹书,看着上面破损的书页脸色阴沉。
“这是谁破坏的?!”
人群中的年轻女老师已经被吓得花容失色,牙齿不停打颤。
女青年一一扫过一个个倔强挡在学生身前的老师,一眼就看见了那个面色苍白的女老师。
她一步步朝着女老师走过去,正准备开口问两句,就听女老师颤抖着声音开口了。
“我……我举报!这是刘芳华的书!”
女青年脚步一顿,厉声问道:“谁是刘芳华?”
人群中一个两鬓斑白的女老师不可置信的看过去,对上年轻女老师紧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