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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初十,各地举人入场之前,一道新规拦在贡院门前:凡举人入院应试,必须解衣阅视。
先不说有伤风化、史无前例,单只是刺骨寒风就让人受不了。
举子群情激奋,以南腔北调表达着不满。
“诸位同年让让,我们先来。”
戴朝宗左推右搡,凭借壮硕体型穿过人群。
刘纬一句“有劳”,奉上家状、保状等牒证,并在监门官所设三面帷幔内脱衣待检。
监门官多以御史台言官为之,待监门吏依都榜所示引刘纬、戴朝宗奔赴各自考场,便命巡逻官以“太常博士”之名平息众怒。
临门一脚,谁都不愿因激奋错过,更不愿闹出人命。
太平兴国八年,孟州进士张雨光两试吏部而不合格,纵酒大骂于街衢中,言涉指斥,徼巡吏捕以闻。赵光义大怒,斩之,同保九辈永不得赴举,州长吏罚一季俸。
所谓不以言罪人,因人而异。
于是,贡院外留下一地纸抄……
凡试进士,先设香案于阶前,知贡举官与举人对拜,唱名给试纸,依据家状对号入座,三面设帐,地有毡席,条案置有茶汤饮浆。
凡进士科,连试三日,诗、赋、论各一首,策五道,帖《论语》十帖,对《春秋》或《礼记》墨义十条,起于辰时初,止于申时末。
赵恒得知解衣阅视之制,进士科已试毕,遂诫以口谕:闻贡院监门官以诸科举人挟书为私,悉解衣阅视,颇失取士之体,宜令止之。
三月十六日。
驻贡院内臣上奏,进士及第等次已定,将复弥封。
再有诏至:礼部奏名举人隐匿服纪者,令其自陈,不得辄赴殿试。
然而,贡院内的贡举官却毫无将获自由的喜庆,也无排查兴趣。
晁迥忧喜参半,利瓦伊、刘综、孙奭愁眉不展。
按照赵恒年前旨意。
举人纳试卷,由内臣收之,先付编排官去其卷首乡贯,以字号替之,付弥封官誊写校勘,用御书院印,以付考官。
待定等讫,复原弥封,再送覆考官定等,编排官阅其同异,未同者再考之。如复不同,即以相附近者为定。
还是王旦那句话,学成一派,字成一体,刘纬的字迹、文风特别容易辨认。
赵恒以晁迥为主考官,含有不取刘纬为第一的暗示。
晁迥心领神会,也做到了,而且甘之如饴。
坏就坏在一个但字上。
晁迥把疑似刘纬的三份卷子平均了一下,定在一等末尾。
但孙奭不同意,认为疑似刘纬所作的三份卷子,放在三等末尾都很勉强。
利瓦伊、刘综、覆考官、编排官、点检试卷官、详定官等考官也有同感。
晁迥半推半就,反正第三等也是进士及第,有孙奭在前面顶着,怕什么?
但他多长了一个心眼,让弥封官先复原疑似刘纬的三份试卷乡贯。
“戴朝宗!”
所有人都懵了!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刘纬若是榜上无名,大中祥符五年的礼部试拿什么取信于人?
落第举子占绝对多数,谁不想赢得再来一次的机会?
轻则叩阙陈情,中则赴登闻鼓院鸣冤,重则围攻贡院。
以上三者的矛头全都指向知贡举官。
晁迥两眼一黑,摇摇欲坠:“快去黜落的卷子里找找……”
孙奭也是一头冷汗,态度却截然相反:“万万不可!”
利瓦伊咬牙道:“孙待制稍安勿躁,晁学士之言乃万全之举。”
刘综横眉怒目:“不可!我等秉公阅卷,并无任何不妥之处,明明可以付诸公论!怎能无旨而覆试?今科举子会作何想?人人效仿,永无宁日!”
点检试卷官、详定官、覆考官、编排官、监试官、弥封官瞬间分为两派,各抒己见,争论不休。
晁迥如丧考妣,冲两名监考内侍无力的拱了拱手:“请中使回宫取旨。”
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
贡院内的惶惶不可终日,瞒不住贡院外焦灼等待放榜的举子。
仓惶而出的监考内侍,也带给人无限遐想。
晁迥因私怨黜落刘纬一事,有板有眼的飞速传播,演绎出无数匪夷所思的桥段。
进士及诸科举子纷纷向武成王庙云集,义愤填膺,不平至极,七品新贵都逃不过毒手,遑论寒门士子?
国子监生员近水楼台先得月,四处散发高人一等的优越感:“不是国子监锁厅试、开封府发解试另有隐情,就是晁学士吃了熊心豹子胆,这主仆都不是东西,什么钱都敢捞!”
知开封府事周起一边急报宫中,一边亲赴武成王庙弹压。
赵恒看着王旦愁眉不展:“悔不听,卿当初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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