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伯数字和稽核方法的普及。
其实,早在张居简认罪时,闻见风声的勋贵之家就已暗潮汹涌,特别是二十七个半大贵女带着佣金回家之后,坐实石保吉遭坑,各家账房人人自危。
一众贵女不仅带着第一桶金回家,还有稽核方法和刘纬一句名言:但凡流水巨大的年账严丝合缝,定是雕琢而成。
于是,勋贵纷纷自查。
真定曹家累世富贵,子孙极其繁盛,仅以曹璨为长的这一辈就有兄弟七人。
曹璨在石保吉沦为京师笑柄之后,毅然决然的自证清白,命张氏彻查曹彬故去之后的历年账目,以告兄弟妯娌。
张氏为避瓜田李下之嫌,直接扔给刘纬,省钱省事省心,若有不妥,还能理直气壮的学石保吉那样虚构四成罚没,肥水不至于流外人田。
曹家账目繁琐,六倍于石保吉家,一众贵女累得够呛,不仅每日上午自发跑来加班加点,还命随扈婢女打下手。
刘纬轻松一大截,专注指导、补缺、核对。
这一查就是十天,共录得四百贯亏空,已算持家有道。
曹璨、张氏还算满意,但一众贵女却不太高兴,十天不休,瘦了一大圈,有些得不偿失,纷纷念起石保吉的好。
刘纬心知肚明,之所以这么累,也有他尽可能放手的缘故,遂在兑现佣金时许诺,凡随扈参与账目稽核每月补贴一贯,并为定制。
贵女们喜不自胜,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养活婢女,大大咧咧的讨论哪家堪比驸马都尉府,要不要登门提醒……
也是这天,一众贵女票选班长,李家三娘得票最高。
刘纬打算做甩手掌柜,赋予班长每月补贴十贯,不仅负责学堂纪律,还负责监督公使钱用度。
学堂顿时乱成一团,李四娘更是当场气哭,刘娇也跟着流泪。
刘纬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理所当然的让李三娘背锅,匆匆赶往镇安坊石宅。
或许是因为石保吉笑话闹得太大的缘故,石保兴决定借这个机会分家,并请亲友故旧见证。
很仓促,甚至有几分不祥之兆……
刘纬猛然惊醒,咸平六年即将过半,赵祐、石保兴均已步入命运关口,能不能熬过去?
石家上下喜气洋洋,不像是分家,更像是过寿。
石保兴状态很好,红光满面,声若洪钟。
李继和、曹璨为首的在京勋贵纷纷亲临。
方案早已拟定,大体五分,合情合理,父子四人均已用印,全程微笑,皆大欢喜。然后是一场极其奢靡的夜宴,宾主尽欢,无不酩酊大醉。
刘纬同样人事不省,怎么回家、怎么躺在床上的都不知道。
直至次日凌晨被崔兰珠一声哽咽摇醒:“郎君快起,石家登门报丧,石公保兴去了……”
刘纬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一股锥心之痛过后,泪水出奔。虽然早有预料,虽然两人一直各取所需,但在这一刻,所有算计都抛在了脑后,尽出于心。
……
镇安坊石宅已于素裹之下,隐隐可见昨夜欢笑痕迹。
仆人披麻戴孝,各司其职。
虽不见主家外迎,却又处处井井有条。
丧葬具体事宜一般先由坊间帐设司、排办局依制典设,待宫中恩诏下降时再作调整,或者直接由鸿胪寺、太常礼院接手。
因刘纬年幼,不忌女眷,管事直接奉其至内宅。
仍然不见胡氏、石康孙、石庆孙,只有石贻孙自石保兴卧房出迎,含泪问:“叔父要不要见爹爹最后一面。”
刘纬自正衣冠,入内拜别。瞻仰石保兴遗容那一刻,愣神恍惚,故人音容仿佛还在。
石贻孙泣不成声:“爹爹是笑着走的。”
“你们兄弟和睦,兄长才能了无牵挂。”刘纬由衷欣慰,又开始担心至今不见人影的胡氏,“嫂嫂还好?”
石贻孙吞吞吐吐道:“我娘还好,我二叔、李家、潘家、高家的几位叔伯都在书房,大哥说要重新分家……叔父过去劝劝?”
刘纬颓然摇头,意兴阑珊道:“只要兄长走的安心,你们又都是我情我愿,有什么劝的?”
胡氏来的很快,因石保兴走的安详、且有知天命之相,悲伤还算节制,见礼之后,请刘纬往书房规劝石康孙。
刘纬看都没看石庆孙一眼便去了书房,他如今声名在外,确有资格无视一众衙内。
石庆孙心里有鬼,根本不敢抬头,反因刘纬无视庆幸。
因内宅之故,曹璨、李继和、石保吉在契约上用了印,立奔前院参与治丧,书房仅剩几位上了年纪的女眷。
刘纬喧宾夺主:“诸位歇歇,我来劝劝。”
石康孙两眼红肿,再无往日轩昂。
“兄长含笑九泉,再无遗憾,节哀顺变。”刘纬轻轻关上房门,“最好是把慈恩寺划在你名下,我就不担心那五十文书要怎么安置了。”
“我惹出来的事,自然由我收尾。二次分家,也是我先提出来的,与庆孙无关。”石康孙含泪缅怀过往,“自从叔父那日还钱,爹爹便忧心忡忡的说他命不久矣,嚷嚷要分家,我就和庆孙商量,先顺着爹爹意思来,凡事私下再商……”
刘纬头皮发麻:“别叔父前叔父后的,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
石康孙泣不成声:“可爹爹不在了,以前我们可以不懂事,现在不可以……”
刘纬再度泪目,因为石保兴偏心之举生出的那点不快……烟消云散。
石康孙根本不用安慰,已是别籍异居、开枝散叶时。
三日之后,赵恒降诏追封石保兴为申国公,荫补三子,加恩胡氏。
石保兴得以风光入殓,停棺慈恩寺,七尽之后,归葬洛阳。
刘纬逢七必至棺前致祭,三七这日,周文质单骑追进慈恩寺,一番耳语之后,两人不辞而别,留下一地错愕。
石保吉悄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