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
田锡斟字酌句:“王钦若上奏,洪湛途中染病,请陛下施恩,准其返乡养病?还有……王旦,也是这个意思……好巧?”
宋太初意味深长的笑了,“难道不是好事?”
“乐见其成。”田锡摇铃唤来胥吏送走案上那沓奏疏,继而感慨道,“中丞可知这些奏疏摆放大有讲究?”
宋太初颔首:“哪都一样,生活不易。”
田锡摇头轻叹:“奏疏入宫至少会有三次见不得光的调整,两位参政此举像是在别苗头,若非熟知中丞为人,我会以为中丞才是幕后推手。”
宋太初端起茶汤轻抿,品咂数下,半闭着眼回应:“表圣每每上书,总是切中时弊,言之有物,此乃务实,务虚……不提也罢。
务实、务虚之所以界限分明,是因为中间有道天堑,由人心所构。
纵观马翰昨夜行事,并无逾矩之处,只是查询取证,至今引而不发。
权贵却是先乱了分寸,屡屡自曝其短。皆因欲壑难填,事败惶惶不可终日,既畏巫蛊之罪,又不愿坦承豪夺事实。
以至于……我御史台御史想要弹劾马翰,都找不到苦主。
又是谁摸黑四处奔走?
几位执政的门槛都被踏破了。
幕后推手?
若真有的话,不正是权贵心中欲壑?”
田锡沉吟许久,幽幽一叹:“算尽人心,因而成事。神也?妖也?”
肯定是妖童,错不了。
景龙门外的马翰这样以为。
他光明正大的登门拜访王世隆,吓得王家门房差点高喊“少爷接旨”。
于是,京师一夜动荡变成为使王家脱罪所做的谋划。
马翰因此背负起权贵仇憎,两壶茶汤见底,四牒点心一个不剩,仍然口若悬河,吐沫横飞的指手画脚,仿佛王承衍重生,为妻儿操碎了心。
王世隆两兄弟再怎么迟钝,也明白过来了,这是想祸水东引。
与其承受百官怒火,真不如担下巫蛊嫌疑,至少有人可怜、有人求情。
“马指挥不辞辛苦的来回奔波,我等定然不负。”王世安当机独断,不想再和马翰纠缠不清。
“该拿的,某已经拿了。”马翰豪气干云,“但那些袍泽已得罪百官,不能让尽职奉公的他们流汗又流泪,强买一事必须有不容置疑的基准,请两位郎君成全!”
王世隆强压心底骇然,咬牙问:“马指挥是在说嘉善坊那边的宅子?”
马翰冷冷反问:“郎君不愿意?”
辛辛苦苦,声名狼藉,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王世隆如何不怒?“噌”的一下起身,甩开王世安,歇斯底里的吼道:“马指挥再想登我王家的门,得先入宫请旨。”
“三千贯还嫌少?”马翰扔下句一语双关,转身就走,“某就成全两位郎君,立刻入宫请旨。”
“且慢!三千贯?”王世隆问。
“天子脚下,有人敢糊弄太祖血脉?”马翰冷嘲热讽。
“马指挥亲自登门,哪有不应之礼……”王世隆再度变脸。
“咳咳!”王世安抢先一步道,“马指挥见谅,嘉善坊那宅子记在陈留旁支名下,一去一来,最少也要明日才能行贴。”
“今日过后就不是这个价了,邓钤辖已将贵宅管事交予皇城司,两位郎君好自为之!”马翰不可一世的扬长而去。
刘纬则在新宅背人处,痛骂马翰扫把星、丧门星转世,坑死人不偿命。
原来,皇城司第三指挥夜查庄宅牙人时,恰恰撞见为向敏中、薛安上易宅作保的牙郎。向敏中违诏易宅,当然不敢行红契,那牙郎也怕日后担上干系,偷偷将白契誊录一份做护身符,好死不死的撞上马翰心血来潮。
这可是当朝宰相!
一人之下,千万人之上。
马翰毫无惊喜,只有惊吓。
赵恒当初为保王钦若,不分青红皂白的将时任比部员外郎洪湛流三千里,时任御史中臣赵昌言责授安远军行军司马。
若再保向敏中呢?
谁先遭殃?
马翰连个可以商量的人都没有,看谁都像等着痛打落水狗,只能没脸没皮的找上始作俑者。
刘纬一边大骂马翰祸水东引,一边临时抱佛脚,并希望向敏中能明察秋毫。
刘纬同样不敢就此事征询宋太初或者戴国贞意见,那样会波及更多人,像一根绳子栓两只蚂蚱似的为马翰尽心竭力谋划,只为家国平安……
无论事成与否,今后的日子必然如鲠在喉……
章节报错(免登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