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并未接受陆子吟的感激，只是说道：“我大明有侯爷这样的人，真好。”
陆子吟哑然极了，一时间竟然无法看穿李芳说出这样一番话的用意。方才的宣读圣旨，里面许多话语，分明是李芳帮忙争取来的。
不然李芳也不会匆匆到来。真要是其他人插手其中，必然会转述他的好意，让自己欠下人情。
南边的战报一封封送入京师，严嵩不在，徐阶还没有那个分量，能够影响嘉靖的叛乱。大明上下，能够改变嘉靖心意的人，真不多。
“侯爷不要想得太多，咱家说的话都是真心话。当下我大明需要有人能够挺身而出，捍卫大明。辽东也好，西南也罢，都是我大明疆土。辽东现在稳如泰山，只剩西南乱民四起，土司叛乱，亟需平叛。”
“我大明上下，除了侯爷，谁能够担此重任？”
陆子吟见说心情大好，李芳是司礼监巨头，他的态度能够代表很多人。在这逐渐熟悉的陌生时代被人认可的滋味，很不错。
“西南我没去过，不敢妄言是否能够短时间结束战乱。”
陆子吟谦逊，在这种事情上面不敢说大话。丛林作战，复杂地形下的战斗模式跟草原上面正面突破，包抄
，完全不一样。
“侯爷尽管放心，陛下，内阁都对侯爷寄予希望。此番平乱，侯爷尽管南下，北方新军随意调遣。”
陆子吟目光一凝，这倒是他从未想到的。这样一番话自然不在圣旨上面，可李芳此刻所言的“话”，跟嘉靖说的也没区别。
司礼监大太监也没资格在这种事情上面越过嘉靖。
他是大太监，不是皇帝，没有资格调动军队。
“辽东总督府治下有一些在山林作战经验的步卒，抽调千人。”
“北方新军暂时不会新募，眼下抽调的多，补充的少。”
陆子吟意味深长的道：“辽东数万百姓，自然不要多少军士守护。去岁二百万，今年能够增加到五百万人口，然单单辽东一地的守军，不过二万，尚且不足百人取一。”
“说来也是。”
李芳只是笑。
大明军队编制，职权正在快速扩张时期。无数军户失去了原本的权利义务，转而新募的新军则是在一场场战争当中快速崛起。眼下武将虽然没有跟文官对抗的资本，却也是谁都无法忽视的力量。
军队是国家根本。
哪怕大明武将一直都被文官压制，但遇到任何战争，大明文官第一时间还是会想起军队，让军
队解决一切麻烦。
无论是学派，还是党争，到头来都是物理消灭。
王明阳创造的心学，在这个时代只能偷偷传播，无法广泛传播的根本就在于理学之外的学派，大多是非法的。
虽说理学在竞争上面打不过心学，但直接让皇帝下令，让心学成为违法学派，一直都无法大规模传播，却是能够做到的。
维持行政的是小吏，维持国家的是军队这样的暴力机构。
从辽东抽调的人越多，辽东新募的军队也就越多，军官晋升的也就越快。
新军出身的军官，天然就站在自己一边，跟文官不对付。尤其是其中的勋贵，世袭的军户子弟。
没人天生想要当狗。
终于，李芳离开，陆子吟也开始收拾东西。
按照规矩，重臣到地方任职，是需要去拜见皇帝，一来谢恩，二来给予皇帝信心，告诉皇帝自己接下来会做些什么。
但这些都被省略。
陆子吟知道嘉靖一向不喜欢自己，便不去触霉头，跟朱寿瑛告别之后，便从京南进入运河，一路向南。
船只在运河当中穿梭，却见不到十年前繁华似锦的样子。
随着海贸不断增加，京杭大运河的存在感也在不断下降。运河能够运载的物资
始终有限，比不上海贸。
只不过一些运河沿岸，在长江黄河上的货运，仍旧需要内河运输。
海贸是需求，内河运河也是需求。只不过海贸正在取代，大宗交易走得都是大海。
海上贸易蓬勃发展，但比走运河到南京，还是要略远一些，需要走天津卫，出渤海，绕行山东半岛，再往南进入长江。
前后不过数日，陆子吟已经抵达南京。就这，已经算慢了的。若是一路疾行，速度还能更快一些，但没什么必要。
时值冬日，北方不适合作战，南方也不太适合。南方湿冷，在屋子里面都觉得冷，更别说是在屋子外面。
这是大明，寻常百姓还没有富庶到人人能穿羽绒服的地步。大明上下，看似繁花似锦，百姓的日子却是不好过的。
苗人叛军装备差，物资匮乏。哪怕是拿下铜仁府也改变不了局势，湖广富庶，单纯是粮食多，而非物产丰富。
铜仁这样的地方更是山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