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一场惊喜梦。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将道路上其他行人都赶走。
只剩下两个倔强的人,面面相对,谁也舍不得再退一步,谁也不敢再前进一步。
雷鸣低而沉闷,在遥遥空中缓缓作响。方清芷站在雨伞下,她蓬松的黑发被雨水打湿,心不甘情不愿地贴着脸颊,并不示弱地同陈修泽对视。
若是现在给她一把刀,她必能狠狠地握在手中,拒绝陈修泽靠近。
方清芷的脑袋已经空了。
陈修泽保持姿态,他定定望着方清芷,好似在用力去捕捉她方才那句声音。
“清芷,”陈修泽说,“我也爱你。”
方清正愣了,她说:“闭嘴。”
她怎么会忽然讲这样的话,他怎么又能忽然讲这样的话。
她不喜欢在争吵的时候流泪,上次一样,这次也一样。流泪似乎代表着懦弱——代表着她将自己毫无防备的、血淋淋的软肋撕开给他看。
方清芷不想要这样。
她不要示弱。
陈修泽手中的伞仍旧在她头顶,他往前迈一步,自己已经被雨水浇湿,睫毛上也挂着水珠,他却只看方清芷:“我很开心。”
方清芷说:“但我不开心。”
越是想要控制眼泪,越是阻断不了泪水下落。成熟的苹果离开树木,蓬松的蒲公英种子离开枝头,她的眼泪在情绪的牵引下下着雨,雨水哗哗啦啦地砸在雨伞上。
方清芷站在原地,对他说:“你当然开心,你成功了陈修泽,你现在什么都有了,而我……”
她讲不出口,隐隐的雷声由远及近,终于在头顶轰轰烈烈炸开。陈修泽终于靠近她,握住她发抖的手。
方清芷再也止不住,嚎啕大哭。
上次哭得如此惨烈,还是上次同他争吵。那天晚上她哭到几乎要干呕,俯在沙发上,陈修泽摔门而出,跌在最后一层楼梯。两个人不欢而散,谁都没有同对方讲话。而今天这次,她哭到出声,陈修泽一只手撑着伞,另一只手抱住她,将她按在自己胸口,轻轻拍她的背。
“不哭不哭了,”陈修泽说,“都是我不好,对不起,我不该多想,更不应该因为这件事而怀疑你。”
他也激动,若非大街上,又是下雨,现在就要将她抱起,亲哭她的脸。
而不是现在将她气到委屈发哭。
陈修泽强自控制,放低声音来哄方清芷:“是我不好,以后我们不谈论这个……”
舍不得再看她落泪,一滴滴泪珠都像刀子,砸在他此刻沸腾的心口。
他要多费力气才能忍住吻她的冲动。
顿了顿,陈修泽缓声,看她:“你说你爱我。
方清芷哽咽:“现在不爱了。”
“我的错,”陈修泽柔声说,“冷不冷?我不该又在下雨天惹你不开心。”
方清芷心中有郁气,她说:“难道你还能令天不下雨?”
“天要下雨,”陈修泽说,“陈修泽要向方清芷道歉……太冷了,你先同我回去好不好?去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吵架暂停一下,回去,吃饱了,再来同我吵。”
方清芷说:“我不是在同你吵架。”
“是,”陈修泽从善如流,“是在教愚钝的我开窍。”
他的态度忽然间这样转变,让方清芷即使有刀也不能往他身上捅了。下雨天的确不适合争吵,凄风冷雨,连带着人的情绪也糟糕一团。方清芷淋了雨,也不想生病,她哆嗦着,咬牙上了陈修泽的车子,要求回自己的公寓。
刚进门,方清芷放下手杖,陈修泽把湿淋淋的伞也放在手杖旁。两个人的裤子都脏了,沾了雨水溅起的尘,陈修泽比她冻得更严重些,方清芷只在雨水里淋了一下,他却是淋到她控诉完。陈修泽本身腿脚不便,又长久握着一柄伞,手被冻得微微变色,正解外套的纽扣,试了两下,没成功,方清芷看不下去,抬手帮他松开。
还没有抬头,陈修泽便捧着她的脸吻下。
方清芷气恼,她远远没有陈修泽这种“收放自如”的情绪控制,现在还深深地生着气呢。帮他归帮他,又不是原谅了他,矛盾点还没有解决,她不肯在此刻与他亲密,但陈修泽放低身段,一改争吵前段的模样,一声声叫她好清芷,道歉加任由她捶,也不肯松手。
方清芷狠狠地砸了他几下,不得已,也终于丢开手。陈修泽并不会因为她的“殴打”而着恼,道歉态度也诚恳,只要她接受亲昵,接受他的全部。
再大的气性,也要被他给磨没了。
什么天大的委屈什么不被理解不被察觉的愤怒,方清芷恼怒到狠狠双手握着一把,要拽掉。陈修泽被她握得闷声,不阻不拦,他这样任由她作弄的模样,方清芷却又下不去手了。她先前不知自己为何总是对他心软,怎么会觉得他可怜,明明她自顾不暇,却还要同情这样一个什么都有的人。
她才是最可怜的那个,可怜到只能攒足力气打他的肩膀或胸膛,却也不能狠心狠狠去折断他。意识到这点的方清芷潸然泪下,又因被强,势侵占而发声。不,或许并非是单向的谁拥有谁,她被迫接纳陈修泽,而陈修泽也被她死死困住。他们像共生的植物,像同根而生的树,像一棵必须互相缠紧才能直立共存的藤蔓。
她说她爱他。
如何形容此刻感受,两颗滚烫的心毫无防备地向对方彻底打开,什么软肋什么弱点,都不在意了,展开给对方看,明明白白地告诉对方,这样做会令我死掉,但我仍旧愿意展露给你看。
方清芷为自己的溃不成军而落泪,但陈修泽却因她的这句话而欣欣然。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持续了一小时,稍作停歇,又来一场暴雨。他们不再争吵,不在互相为难对方,而是卯足力气。陈修泽要令她愉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