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颤巍巍起床, 到敲响孟妈的门,再去找司机,去订蛋糕。
方清芷的腿还有些不适。
同陈修泽说的完全不同, 那些做过的兼职和工作绝不是“无用的事情”, 正如现在,方清芷不需要再掩耳盗铃地询问, 究竟哪里的千层叶蛋糕好吃, 她吃过正宗的, 知道之前做过工的法国餐厅售卖极美味、数量又少的千层叶。
千层叶蛋糕,又叫拿破仑蛋糕,名字大约来源于拿破仑大帝,意大利出身,却做了法国皇帝, 就连加冕于他头上的皇冠, 也并非教皇所赐, 而是他自己夺来戴上。拿破仑大帝征伐欧洲,叱咤风云, 却在滑铁卢战役中惨败。
方清芷穿了件陈修泽亲手为她挑的白裙子, 站在晨光熹微中,微微仰脸, 笑着看陈修泽。
陈修泽穿着衬衫和黑色的裤子, 纽扣都没有扣到顶端,领带未系, 手杖不拿。他走向方清芷,步伐平稳, 只有微微的跛:“怎么不同我说一声?”
他听起来并不像生气, 虽然没有绅士的衣着和手杖, 此刻声音听起来也已经像个合格的绅士。
“看你还在睡,”方清芷抿唇一笑,“平时你不也是吗?如果我还在睡,你也不会闹我……”
她举起蛋糕:“看,我去的时候还有两个呢,这个是最漂亮的。”
陈修泽沉静地看她捧着的蛋糕,没伸手去接,问:“怎么忽然想起买这个?”
方清芷已经靠近他,她低声:“上次做的那个蛋糕,你都没有好好吃,这个是补偿。”
陈修泽一声叹气,终于接过她手中蛋糕,另一只手握住她微凉的手:“这种小事就不要说什么’补偿’,我什么时候因为这种事生过你的气?”
他又看后方:“孟妈拎着什么?”
孟妈手里也两个大盒子,难怪她没有替清芷拎东西。
“餐厅旁边有家糖果店,至珍现在不是吃不到好吃的饼吗?”方清芷说,“我想,至珍也喜欢吃糖,刚好那家店的糖果做得很好,所以多买了些……一些给至珍,一些给你。”
她感觉到陈修泽大拇指安抚地摩挲着她手背。
陈修泽说:“辛苦你费心——今天想吃些什么?”
孟妈不知家中出现的事情,等陈修泽和方清芷去卧室换衣服,她放下东西,听阿贤讲了一遍方才景色,立刻吓得脸变色:“怎么会呢?我——我怎么会背叛先生呢?我听小姐讲,她想去给先生买蛋糕,所以……啊,啊,啊,我真的没有……”
“我知,”阿贤说,“您别怕,我没见过先生这样,大约是他起床气,或者昨天和小姐又闹了矛盾……无事,您别怕,先去厨房看看吧,等会儿先生和小姐都要吃饭……”
他们声音都压得低,缓声交流,生怕惊动两人。
安抚完孟妈之后,阿贤也一一安排下去,谁都不许提方才陈修泽做的事情和说过的话。
——「不要吓到她」。
这句话,阿贤已经听陈修泽提过多次。
从一开始找到方清芷时,陈修泽就如此叮嘱。
「看看她生活上是否有难处,悄悄帮一帮,不要吓到她」
再后来——
「处理事情时小点心,你盯着人,别让他做出格的事,不要吓到她」
将方清芷接到这里的第一晚,阿贤送了陈修泽一些药,陈修泽瞧了一眼,便让他全都拿走。
「以后别送这种东西,不要吓到她」
阿贤以前不明白陈修泽的心情,现如今大约也懂了。
他着意提醒刚才的人:“谁都不许把这事讲给方小姐听,私下里也别乱讲,但凡叫我听到一点儿,立刻解雇。”
阿贤下意识想威胁,冷不丁又想现在早已金盆洗手做好人。大家都和和平平地生活,只是他们的思想和一些潜意识还留在过去。
难怪陈修泽早早拉着他们读书识字,拉他们戒烟戒酒戒赌,不是“假文明”,是真的要上岸。
泥里出来的人,再怎么仔细清理,趾甲缝隙中仍容易藏着泥。
就像他们,如今再怎么做绅士,也改不了先前一些思维。再伪装,也只是假绅士。
最好还是不要耽误用功读书的高材生。
高材生方清芷上午没课,也招架不住陈修泽。陈修泽没吃蛋糕,先去换衬衫,他方才匆忙,穿得是未熨烫的一件,起了一层薄皱。倘若在家还好,出门见客肯定不行。今晚是合作伙伴陆廷镇的生日,届时免不了再换一身,过去庆祝。
陈修泽俯身侧脸去嗅方清芷脖颈上的气息,她在蛋糕和糖果前久了,身上也沾了一点味道,淡淡的烘培蛋糕香,他低头吮了一口,牙齿咬着,留下一个草莓般的痕迹。方清芷一声叫,伸手捂住脖颈,懊恼:“不要乱咬,我还要去上课。”
“下午要读到几点?”陈修泽问,“我原想带你去选一选衣服。”
方清芷放下手,她问:“选衣服做什么?”
“朋友过生日,我想你陪着我,”陈修泽说,“我将你正式介绍给他们。”
方清芷摇头:“不要,我不喜欢热闹。”
陈修泽顿了顿,又说好。
他抚摸着方清芷浓黑头发,如今已经渐渐在长长了,不过若是想长到之前那种长度,应当还需要一年或者两年——陈修泽很少关注女孩子的头发生长情况,他跟孟久歌后,启光照顾两个妹妹的时间长。方清芷的头发浓滑似绸缎,陈修泽缓慢摸了两把,又听她忽然说:“你送我的那个刀很好看,我有时会拿出来瞧一瞧。前几天孟妈忽然进来收拾房间,我顺手放在枕下。枕套一周一换,我便忘了。”
陈修泽听她慢慢讲,微笑:“我知道。”
他捧着方清芷的脸,温和:“送给你,本来就是让你防身用的。放枕下,放床上,放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