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一夜未睡,可昨日白日燕姝睡得足,倒也不算太累。
她沐浴后只小憩了片刻,听人来报已经下朝,便让人将礼部尚书宋益叫到了紫宸殿。
听闻燕姝召见,宋益惴惴不安。
一来是怕燕姝问他选秀之事,毕竟礼部还没这么快商讨出章程。
二来是因左丞相姚蕴吩咐他的事,心中有鬼,自然是难免心虚。
燕姝依然是没穿格外庄重的龙袍,不过还是着一袭明黄,袖摆上绣着两条张牙舞爪的腾龙,金银相衬。
她懒洋洋靠坐在紫宸殿的龙椅上,一手支额。
随着紫宸殿门大开之时,冷风刮进来,左侧袖摆便被风吹动,那条金龙也随之舞动,似下一瞬便会腾飞而起,朝人伸出利爪。
宋益腿软了几分,又不受控制的想到他们这位看似柔弱娇媚的陛下,面不改色让人将魏文如拖下去的模样。
那时候他们还想着,陛下许也就是吓一吓魏文如,让他跪上几个时辰也就算了。
哪怕会冻伤冻病,至少命还在。
结果昨日早朝时得知,魏文如当真没了命,被人用一张竹席一卷便扔出了宫。
而魏氏满门获罪,男子皆被流放。
女子倒是被燕姝赦免了,可一家的男儿皆没了,只剩一屋子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从未受过苦的女人,以后的日子该如何过,过成什么样,谁又知道呢?
也不是没有人不满,可暗中给摄政王上的折子都被摄政王原封不动的打了回来。
那意思足够明显,摄政王不会管,任由陛下想如何便如何。
想到这些,宋益步子又更虚浮了些。
他走进殿中,殿门在他身后关闭,将那股股冷风也关闭在外。
宋益这才俯身行礼,声音也有些浮,“臣参见陛下,不知陛下召臣,所谓何事?”
燕姝心里有事,也没注意到宋益此刻的心虚,她只闭着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略带心烦的道:“也没什么,就是朕这两日忽然想到,摄政王已二十有五,早已是过了该娶妻生子的年纪。”
宋益一愣,有些不确定的问,“陛下的意思是?”
燕姝叹了声,“朕的意思是,倒不如趁着这次选秀,替摄政王也选一选。”
宋益,“?”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事儿燕姝和左丞相竟然也能想到一处去?
虽然左丞相的想法更龌龊些。
不过燕姝这么一说,宋益忽然就放松了许多。
毕竟这是燕姝自己吩咐的,最后不管这几人谁不痛快,也怪不到他身上来了。
只是宋益也难免想着,果然他们这陛下还是极为厌恶摄政王的,要真有那么一丝半点的喜欢,哪里可能替摄政王选王妃?
那些传言摄政王和陛下暗中有情的,的确是不可信啊。
他自顾想着,燕姝又道:“摄政王向来不耽于女色,不过依着朕对摄政王的了解,摄政王许是会更喜欢一些温柔点的娇软女子,这样的女子也更适合做摄政王妃。”
宋益,“?”
他眉心跳了跳,眼底浮出疑惑。
左丞相说摄政王喜欢燕姝这样的女子?
他瞧着应当也是。
否则摄政王如何会这般纵容陛下?
可燕姝她温柔吗,娇软吗?
虽说的确是容色无双,说起话来那声音也的确是娇娇软软的。
可要说性子,那应当是懒散却又冷漠吧?
总归在宋益甚至朝中所有大臣看来,她是跟温柔娇软沾不上边的。
宋益甚至暗暗猜测,摄政王许就是有点这种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欢这种母老虎凶狠的吧?
陛下就这般厌恶摄政王,非得跟摄政王对着干?
摄政王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她就得找个完全不招摄政王喜欢的女子去给摄政王做王妃?
他胡思乱想,燕姝也发现了他神色古怪,“宋卿在想什么?”
宋益回神,忙再次俯身,“臣不敢,臣只是在想,这事儿摄政王是否知道,礼部是否需要同摄政王商议一番?”
燕姝蹙眉,“不必了,暂时不要告诉他,等选好了人再说。”
宋益,“臣遵旨,臣定当尽心尽力。”
宋益离开不久,容怀便过来了。
燕姝正趴在御案上发呆。
他走到她身边,在宽大的龙椅上同她并排坐下。
没人觉得不对。
毕竟这里没旁人,且从小燕姝就是跟容怀这样坐在一起的。
甚至燕姝现在也能想起自己以前的一些想法,那时候她还很喜欢容怀,每每他抱着她在龙椅坐下的时候,她都想着,等她及笄定要他立马做她的夫君,两人共享江山。
思及此,燕姝眉心又深了几分。
虽说她是诚心要替容怀找个妻子,也的确信任他。
可等容怀以后成亲了,有了他的摄政王妃,他也喜欢上他的王妃,那他还会像现在一样对她好吗?
一个男人不再喜欢一个女人,许也就不会这般毫无所求的帮她护她了。
她咬着唇,心底更加烦躁。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般想容怀,可那种念头竟是全然控制不住。
其实她不在意这江山,就算容怀想要她也可以给他,反正这其实都是他拼来的。
可若是容怀是为了别的女人要她的江山,那她说不得也会控制不住自己,或许会忍不住想要杀了他以及那个无辜的女子!
燕姝想到这里,心底莫名一慌。
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怕。
明明是她想要替他找王妃,又怎么能有这么恶毒且自私的想法?
容怀见她不说话,只蔫蔫的趴着,以为她还在为之前的事气他,便只将她额头上的发丝拂开,缓声问她,“听说陛下方才见了宋益?”
燕姝回神,轻咬着唇点点头,“也没什么,就是问问选秀的章程可出来了?”
容怀目光一闪,嗤笑,“陛下还真是心急。”
他语气中的不满很明显。
燕姝心底微动,忽然坐直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