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事,然而——为什么丈夫脸上的表情显示他并不高兴呢?
老太太有些茫然,但是她身后还站着没成年的孩子和没什么见识的儿媳,于是她只能强打起精神,笑着与传旨人寒暄,照惯例是塞了红包倒了茶水的。
贿赂用到,消息自然来。好家伙,那领头的太监自报身份,还是乾清宫梁九功的弟子,名叫魏珠的。这下就连云雯那个眼珠子一直往上看的三婶婶态度都殷勤起来。
魏公公对待老太太客套得紧,红包收了,茶水喝了,也不拿乔,直接站起来道:“奴才给三等伯、三等伯夫人道喜了。给府上大格格道喜了。”然后“刷”的一下,拉开了圣旨。
伯费扬古带着妻子和一众孩子连忙跪下,口称:“臣董鄂·费扬古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三等伯董鄂·费扬古之嫡长孙女,已故佐领鄂鼐之嫡长女董鄂氏,天生灵秀,温婉大方,堪为良配。着,赐为朕之八阿哥嫡福晋,钦此。”
跪着的三婶婶头一个睁大了眼睛。什么?她以为将来婚事堪忧的侄女,这就要嫁给皇子了?还是嫡福晋?她之前想撮合自己的女儿和十阿哥,精心打扮去赴贵妃的宴席,还被娘家嫂子给嘲笑了。云雯?什么时候皇家娶儿媳妇连父母双亡的不祥人都不嫌弃了?
别说三婶婶愣神,就是在战场上见多了血的伯费扬古老将军,此时心头也是千回百转的不是滋味。而老太太呢,墨绿色的身影晃了晃,竟是差点没晕过去。
云雯眼疾手快扶住了祖母,然而她不敢出声,只是去看祖父那张被战场淬炼过的面孔。
魏珠也许是没看出来这家人诡异的气氛,也许是看出来了却不说。他只将圣旨合上,笑眯眯地催促:“董鄂将军,快接旨吧。这可是天大的恩宠。”
伯费扬古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全是政治式的笑意。“臣董鄂·费扬古接旨,谢皇上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雯跟着心思各异的祖母和婶婶一起叩拜,同样三呼万岁。
流程走完了,老太太在孙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她颤抖着手又从兜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递给魏公公。老太太眼里含着泪花,嘴角还要带着笑。“让公公看了笑话了……我这孙女从小就在我膝下长大,骤然听说她要出嫁了,实在是心里舍不得。”
魏珠人精一样的家伙,哪里会得罪未来八福晋的祖母。就算抛开八福晋不说,这家的男主人是深受皇帝信任的大将,那就容不得他一个太监来放肆。在这种情况下自然是帮着打圆场。“瞧老夫人说的,这舍不得闺女,不是人之常情吗?再说隔辈亲,您这孙女比闺女还要舍不得嘞。这是福气啊,别说奴才不敢笑话,放到朝堂上后宫里,谁又敢笑话您呢?”说着手上还要做出推拒的动作。
老太太听着魏珠的话,同时将那个装满金银锞子的荷包硬塞进魏珠的袖筒。“老身年老体弱,一直卧在床上,对外头的消息不灵通了。而我家男人,又常年在外,实在是不清楚宫里的情况。却不知这位八阿哥,是如何尊贵的人物?”
魏珠跟着老太太一起假笑,心说就算你们两个老人不清楚,常年在宫中行走的大格格自己还会不清楚吗?这位董鄂格格可是四公主的伴读,而八阿哥,那对于后宫的姐姐妹妹好可是出了名的。八爷那干干净净的后院,也是宫里出了名的。
要他魏珠说,这位董鄂格格可是交了好运了。甭管外头风言风语怎么传,就八爷在皇帝面前紧张媳妇的劲儿,这里子,八福晋可是牢牢握住了的。如今这祖父祖母还要一副担心孙女进了龙潭虎穴的模样,简直得了便宜还要卖乖。
不过腹诽归腹诽,拿了钱财自然是得说点别人不知道的消息出来。魏珠感受着袖子里新添的重量,脸上的表情笑成了一朵花儿。“八爷嘛,京中人人都知道,四岁就开始学医了,如今医术是远近有名,可不光是吹出来的名声。良妃娘娘生了八爷后好几年没有开怀,还是八爷学医后亲自调养,后来才又有了八公主和十五阿哥,一个赛一个康健。”
老太太连连点头:“是是是,公公说得对,良妃娘娘可是大福气的人。”嘴上这般说着,心里却在思量着这太监的言下之意。八阿哥是妇科圣手,她从前听八卦的时候也听过一耳朵。但在这里说这个是要暗示什么?难道自家孙女嫁过去之后要赶快生孩子?
“八爷对待姐妹很是不错,端午有除湿怯毒的糕点,冬至有驱寒的香料,很是细致。有些话奴才不好说,但贵府大格格是有福气的了。哦对,大福晋之前……”魏珠压低了声音,“没生儿子的时候,大阿哥着急啊。还是八爷极力劝说,这才好好调养好了再怀,如今算是母子均安,不然啊,这女子生产多伤身子。类似的事情多了,宫里的姐姐们都说八爷是个好心肠的,能体谅女子的不易。”
魏珠的声音恢复了正常,老太太刚刚提起来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这太监东拉西扯,可算是说了点实际的。
“这倒是个善心的爷们了。”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了声佛号。念完佛号还想再打听打听这位怜香惜玉的主儿有几个屋里人。这温暖百花的阳光和只温暖自个儿的暖炉可是两个概念。
伯费扬古的注意点却和妻子不同。他是男人,知道有些事情只有皇家决定的份儿,那些体谅与否的细节,或者八阿哥将来的发展前途,都是他们做臣子的不可更改的事情。“不知道婚礼准备办在何时?”伯费扬古问,同时阻止了话题继续朝着老妻的患得患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