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阳光,从窗棂的雕花缝隙处渗了进来,暖洋洋地洒在了素纸上头。
沈岳挺直着如山岳般沉静的背脊,素纸上笔走龙蛇。
他微颔眼眸,眼睑处的睫毛,又长又细,鼻梁高挺,薄唇色淡。
明明生了一张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脸。
却因在沙场上打磨多年的缘故。
这白玉染了霜血,成了块黑玉。
叫人轻易不敢靠近。
笔锋所过之处。
留下的字迹,整洁,苍劲,十分漂亮。
“哟,李意,你也来了??”
前厅里,从裴行川处得知送给自家妹子的礼物今日会全部送到将军府上。
这些个被自家妹子嫌弃已久,就指着这礼物翻身的京城阿兄们,一个二个全都坐不住了。
一想到,今日这礼物送到沈岳府上,再由沈岳安排人手送到他们府上,又得耽误半日光景。
于是干脆便都来了这从前打死都不会来的将军府。
第一个入府的是欣公子,他家是书香世家,走的一贯是文人墨客的风雅路线。
一个人入了这将军府,沈将军宅在书房里,也不出门迎客。
他被五大三粗的敖灿招呼着,来到了空无一人的前厅,坐在了连块软垫都没有的乌木椅上,忐忑极了。
总觉得,这府上,冷冷清清,没个人气儿,不像府邸像军营。
后来,来这将军府上等礼物的公子哥儿们人也多。
这前厅,渐渐便热闹了起来。
先前那股冷清感,逐渐被喧闹取代。
沈岳不来,众阿兄们三三两两凑成堆,倒也自在。
时间又往后挪了挪。
沈岳的后院,运入了几个箱子。
徐烈在汇报完沈岳后,便按照沈岳的吩咐,将这箱子里的小木匣子,一个个翻了出来,拿去前厅,分给了这些个大清早就来沈府等礼物的京城阿兄们。
这些阿兄们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果真一刻也不肯多留。
一窝蜂似的离了将军府,摸出家书,放盒子里,匆匆忙忙像上供一般往宫里赶。
唯恐晚了时辰,落于人后,又惹得自家妹妹心头不高兴。
短暂的热闹过后,将军府再次回归于往日的平静。
这府上,无论是喧闹也好,安静也罢。
沈岳安安静静的待在书房里,头都不曾抬一下。
案几上,已经有十多张的素纸堆叠在了一起。
上头的人名,一个接着一个,认认真真有条不紊。
沈岳手里握着毛笔写着字。
眼前却如同滴墨入水一般,晕染出了他与这些人,在边境辽阔的战场上,脚下踩着被血浸染过的土地,一同吹着风沙饮着烈酒,渴望着归家的日子。
自他入伍之后,每每打了胜仗,酒是一场一场的喝,身边的人是一批一批的换。
有年长于他的,也有年幼于他的。
这些能够留在素纸上头的名字,已是十分幸运。
还有好多名字,他明明记得,却已经刻在了枯坟英雄的墓碑上,没法儿写在这上头了。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沈岳幽幽一叹。
笔下最后一捺,如长刀回鞘。
纸上墨迹渐干。
心头回忆渐淡。
他一抬手,将笔挂回了笔架上。
冷宫。
一个个嫔妃们,如怀胎两三月一般。
捂着浑圆的肚皮,仰坐在凳子上。
因着皇后娘娘前往藏山参加狩猎宴,所以有一段儿时日没来冷宫蹭饭的她们,一时开心,所以吃得有些撑。
倒也不怪她们嘴馋。
主要这宫里御膳房提供的一日三餐。
精致有余,至于这味道嘛......
终究还是过于清淡了些。
如今众嫔妃吃饱喝足,一边摸着肚皮一边晒着太阳消食,好不惬意。
院门口。
一个小太监,手里拿着一封家书,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佝着身子,走了进来。
他先是朝着一众嫔妃娘娘们施了礼,然恭恭敬敬地将手中一个偌大的木盒子,捧到了李贵人的跟前,“娘娘,您家阿兄,给您送礼来了。”
李贵人接过礼物盒子,脸上带着笑,心头流着泪。
这么多姐姐妹妹看着呢,阿兄狩的礼物,居然就这么直接送到了皇后娘娘跟前来啦?
天爷诶!
莫非她家阿兄记恨着上次她在家书里头骂他花天酒地成日里待在花楼没个正行。
所以一直记仇记到现在?
打算让她当着众嫔妃的面,被公开处刑一次?
往年收惯了山鸡的李贵人,对这盒子里的礼物,有些趋之若鹜。
总担心,自己若是当着众姐妹的面打开了这个盒子,拿出里头,被压得扁扁的山鸡,会被拥有着一只活泼可爱小狼崽的皇后娘娘带着头笑话。
“你不打开看看么?”沈柠抱着同样吃着圆鼓鼓的沈二哈,朝着李贵人催促道。
嘶~杀人诛心呐,娘娘!
李贵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地笑了笑,然后虚眯着眼,小心翼翼地用指甲将木盒挑开一条缝。
总觉得。
这回阿兄用这么扁平的方木盒子装礼物。
里头的山鸡,多半死状极为惨烈。
诶?
盖子一开。
“诶?这什么??”
冰透质感的圆圈上头,用银色丝线编了个好看的网,下头三根银丝,坠着长短不一的漂亮羽毛。
李贵人的心情,如同坐山车一般,拿到木盒时跌入谷底,打开木盒时直接冲入云端。
她拿起上头一个指环大小的小圆环,将这礼物取了出来。
秋日的阳光下,月石那通透的质感,如冰魄一般散发着水润的光泽,下头坠着的羽毛,在秋风中摇曳,如梦似幻,十分漂亮。
“哇.....这是什么??好漂亮呀。”
一众嫔妃,十分羡慕的将李贵人团团围住。
很好,今年藏山狩猎“别人家的阿兄”名额,又添一员新将。
“木盒上头不是有封信么?赶紧打开看看呀。”
李贵人在一众姐妹的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