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自打五南书院那会儿,裴行川就发现了,沈岳这个人,一贯只爱用刀剑说话,不爱口舌争辩。
宴席之上,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裴小爷听得都快憋屈死了,要是沈柠那丫头在这里就好了。
那丫头嘴皮子可比她阿兄厉害得多,只要有她在,哪里轮的着这群苍国人把话骂得如此难听。
不止裴行川,端朝这一边的世家贵族,也被骂得心头窝火极了。
要不是沈岳与陛下都没吭声,一个二个,早就脚踩案几,手挽长袖,指鼻子瞪眼,与苍国这些莽夫,有来有回的对喷个百十来回合。
虽说被沈岳这个死妹控内卷可恨得很。
但这毕竟是京城阿兄这个小团体自己的事。
沈岳就算再不是个东西,他们平日在花楼里喝酒时,私底下骂上一骂也就是了。
哪里轮得着你们苍国的人搁那儿大放厥词的道理?
最要紧的是,沈岳是何许人也?
区区狩猎比赛,他能放暗箭伤你家少君主?
拜托......就沈岳那箭术,他有那个必要么??
当然了.......这群京城纨绔(划掉)名流们,之所以有替沈岳打抱不平的念头,主要还是因为沈柠临走之前留下的那句,“此事关系两国政交,一旦我沈家倒台,他日苍国兴兵南下,陛下派何人守城?”
端朝若有沈家,他们被内卷。
端朝若无沈家,他们去守城。
跟去边境苦寒之地守城而且还不一定守得住这种事相比。
他们忽然觉得,其实留在京城被内卷,也是一种福气。
无论平日里有多不待见沈岳,反正今天这一波,他们果断站沈岳。
桑塔双手缚于身后,双眼盯着沈岳。
明明受制于人,可眼角眉梢却看不到一丝慌乱。
在他看来,少君主已死,苍国使臣团群起激愤。
箭矢上的沈字,将沈家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这位端朝皇帝不愿意下令处置沈岳。
这无疑是将端朝与苍国之间的矛盾,激化到一种不可调和的地步。
沈岳今日若是彻底翻脸,将他们的性命全部留在了藏山,便是给了他日苍国君主,兴兵南下的理由。
沈岳今日若是不将他们的性命留在藏山,回到苍国之后,他自有办法煽动君主,为少君主之死,报仇雪恨。
今日之事,无论沈岳如何选择。
苍国与端朝战事将兴,已成定局。
心底里头的信念正坚定着呢。
“驾~”
林中,远处传来了马蹄声。
“回来了,回来了,你家妹子终于回来了。”裴行川一兴奋地朝着树林伸长了脖子。
一听沈柠回来了。
坐在案几上的端朝名流们,一个二个,脸色也算是稍微好看了些。
搁边儿上听沈岳挨了这么久的骂,如今皇后寻尸回营,总该正儿八经的好好将事情捋捋清楚了吧?
一听皇后回来了。
桑塔的脸色微微一变。
除非本身性格就是一个喜欢毁灭的变态。
否则没有哪位杀人凶手,能够在尸体面前,保持足够的镇定。
尤其,这具尸体生前与他,还是叔侄关系。
“驾~”
马蹄声渐近。
沈岳那群下属,提的提飞鹰,逮的逮大蛇。
端朝这边,众人见状,心头骂娘。
这到底是去寻尸还是去寻猎啊!
这都什么时候了,竟还不忘逮吃的,皇后娘娘这个妹子,简直不靠谱!
紧接着,徐烈,敖灿二人,抬着竹制担架回了营地。
只见那担架上,苍国少君主卓封,盘腿坐在上头。
他的肩上,已经没了狐头,耳坠上的白羽,因为被潭水浸透的缘故,也不似往日那般飘逸。
胸前,胳膊上缠满了白色的绷带,伤口处浸着新鲜溢出的血。
因为重伤的缘故,他的脸色苍白又脆弱。
背上披着的那件青绿色的外套,是他身上唯一一抹鲜亮。
清冷的眼眸,重伤后那虚弱的破碎感。
篝火之下,在夜色与月色的衬托下,俨然成为了众人眼中。这篝火晚夜里的第三种绝色。
卓封未死!
群臣一片哗然。
先前脑海之中,觉得皇后娘娘不靠谱的念头,瞬间划叉,寻尸寻个大活人回来,沈柠这位皇后娘娘,简直不要太靠谱。
智商清澈如裴行川之流的:哼哼哼,你们不是骂沈岳害死你们家少君主么?这人还活着,骂呀,你们倒是接着继续骂呀!嘿tui!一群连自家少君主是死是活都没搞清楚状况,就搁这儿瞎几把乱放厥词的渣渣。
智商浑浊如万如山之流的:难怪沈岳只是将人捆了打晕,醒来后,也一直按兵不动,绝不接茬对骂。原来他一早就知道这位苍国少君主还活着,所以才会精准地控制住局势,在等待苍国少君主的过程中,将两国之间摩擦出的矛盾,控制在了最小的范围内。
一直想要搞事的蚩池,在看到卓封回营的那一刻,颓丧地趴在了桌上,一时之间,这位紫衣少年,仿佛被抽去了灵魂,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
老实讲,他输了边境一座城,都没现在这么丧过。
尤其是.....眼看着苍,端二国的矛盾,越演越烈。
眼看着这天下即将乱了起来。
他马上就能提枪上马,征战四方....
啪嗒~
沈柠带着活着的卓封回来了。
咔擦~
乱世的滤镜瞬间被一柄锤子砸得稀巴烂。
造孽啊!
他又又又又输了!
蚩池当真是有些自闭。
此刻的他只想赶紧结束这一切,然后回到他的营帐里,找铺盖盖上被子,自我调节一下这大起大落后的沮丧心情。
卓封还活着,并不出乎刘烬的意料。
只是,卓封的身上披着的那件沈柠的外套,着实让刘烬觉得刺眼。
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环绕在他的心头。
他的皇后,如此决绝的要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