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若是换一个人说,这位潮生阁阁主,定然要抬袖掩面嘲笑这人好生狂妄。
江湖这么大,能人异士这么多。
这白花花的钱银,你说别挣就别挣?
可说这话的人是沈岳。
如果说,先前还对沈岳存着一丝丝侥幸的心理,觉得他纵然是端朝第一名将,名声虽然显赫,但毕竟是混白道的。
真要死嗑起来,未必能在他们这些个刀口上舔血过日子的江湖人手上,讨着什么便宜。
如今六批手下石沉大海,她这边连半点风声都没听着,沈岳却已顺藤摸瓜找上了门。
这份实力.....压根就与她们这些个江湖人,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以沈将军之能,他今日肯孤身前来同她说上这番话,分明是有心留人性命,懒得同他们这些个拿钱办事儿的江湖人计较。
“如此,我替他们多谢将军手下留情。”潮生阁阁主相当识时务的抬手抱拳道。
既然生意已经谈妥,便没有再继续留客的道理。
沈岳与裴行川按规矩重新用面巾蒙了眼,由先前那老板娘亲自护送着出了暗室。
待到二人重新站在酒肆门口时,天空中的雨,已经停了。
湿漉漉的长街上,裴行川手里抱着一大坛那老板娘硬塞给他的酒坛子,回眸盯着门口那牌匾,整个人都是懵的。
如今细看这牌匾“古祠卜”那三个字,裴行川有些恍然。
这哪里是个“卜”字,分明是“下”字少了一横嘛。
难怪沈岳一开始进门时,会说什么“晚泊孤舟古祠下,满川风雨看潮生”。
原来,这酒肆,是杀手组织潮生阁的入口。
隐隐有些开窍,但开得不是太多的裴行川朝着沈岳追了过去,“沈岳,你等等我,我有事问你....”
“嗯?”
“你不是说带我来是请我喝酒么?”提心吊胆了好一阵,生怕那什么阁主一言不合就要跟沈岳打起来的裴行川,如此仗着长街无人,逮着沈岳,便试图兴师问罪。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裴懵懵低头看了看手里的酒坛,又抬头看了看一旁的沈岳。
呃,这个......
这个酒,请得....就很离谱!!
“想问什么你就问。”
“刚才发生了什么事?你说你杀了她的人,她为什么不杀你。”
见沈岳愿意作答,裴行川将问号刻在了脑门儿上,抱着酒壶,八卦又好奇道。
“干她们这一行,本就做的是人头生意,生与死对于普通人而言, 或许是头等大事,但对于她们这种人来说,不过是手起刀落头点地的事。”
“若因为任务之故,折了几个兄弟便要抄家伙同人死磕,那她这生意,早就不用做下去了。”
“哦,那她为什么要谢你呢?”
“她谢我,因为有了我的提醒,她便不会再派杀手刺杀使臣了。”
“怎么又不派了?”
“因为知道派了也没用啊。”
“额......那之前为什么要派呢?”
“因为之前她估错了我的实力,以为潮生阁对上我沈岳那点部署,尚有一搏之力。再加上富贵且以险中求的侥幸心理,懂了么?”沈岳自问,这样一番解释下来,整件事的条理逻辑,已然十分清晰明了。
裴公将裴行川托付在沈府已有些时日,如今裴行川的银蛇飞刀术,已是小成。
若他能带着裴行川,多见见世面,教得裴行川更加聪慧明理识大局一些。
回头他用秋蝉玉找裴公允诺时,裴公也能对和离之事,更为上心些。
“哦~~~”面对沈岳的言传身教,裴行川一脸了然,随后露出了一幅我是学渣我有理的神情来,“完全听不懂....”
沈岳:……
算了,教徒弟嘛,得耐心些,“何处不懂?”
“我听不懂这些江湖人的逻辑。”
“江湖人的逻辑非常简单,你给她钱,她帮你杀人。”
“什么人都敢杀么??那皇帝的呢?”
“也能,只要有人下单,出得起价就行。”
(来,众筹一下,出点钱,让这位认钱不认人的阁主小姐姐,把皇帝嘎了吧。)
“嘶.......”
听沈岳这么一说,这些个江湖草莽人的逻辑,忽然就简单粗暴好理解了哈。
“嗯,为什么有你提醒之后,她又不派杀手了呢?不是说只要出得起钱,皇帝都能杀么?”
“因为代价太大,我今日之行,意在提醒她,有我在,这一单生意,潮生阁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已经远远的超过了那个人给她的钱银。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被那个人当成棋子摆了一道,所以便及时止损了。”
“这单生意,代价很高么?”
“她应该也察觉到了自己手头上这点势力跟我没法比,驿站那边明面上人她尚有一博之力,可我实际安排的人手,远不止明面上这么一丁点儿,再者,我的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查清楚了她的据点和暗号,若她还敢派人与我死磕,这潮生阁,很可能会变成潮死阁。”
“啧啧啧.....”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你既然知道潮生阁的据点,为什么还要专程过来提点她。干嘛不干脆一些,派兵直接灭了这个杀手组织不行么?”
横竖,这潮生阁的阁主,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好人的样子。
“其因有三。”
“一,江湖太大,若非必死之争,得饶人处且饶人。”
“二,正式迎战之前,不想将兵力浪费在目的以外的人身上。”
“三,灭了潮生阁,背后那人还能用同样的方法找上玄烨宗,百花门,留着潮生阁替我在江湖上传话,能为我节省不少事.....”
“哦哦哦......”咂摸出滋味来的裴行川,逐渐露出了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样。
其实吧....这些话,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