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游玩的那条街离县衙不远,转个路口就到了,但那晚匆匆一别,薛浅浅记不清泥塑摊的具体位置在哪里了。
她让六月看顾着两个小孩,自己在街上四处转悠寻找着,不放过街上每个摊位。
不成想,她还没找到人家,人家摆摊的先眼尖看到了她。
“夫人!夫人!”
夹着一丝熟悉感的声音在背后呼唤,薛浅浅转身回头,看到任明在两个蔬菜摊后面,冲她高高地挥舞着半截手臂。
任明摆摊的这个位置,一般人还真不容易发现,他靠着墙根,被挨在一起的蔬菜摊挡了个严实,如果不是他独特的半截臂膀露了头,薛浅浅都没能第一时间看到。
薛浅浅觉得那天晚上她能发现任明的泥塑摊,实在是缘分使然,让这挡视线的蔬菜摊主人没出摊。
她噙着一丝微笑走近,轻轻摆手和任明打招呼:“任老板。”
谢芸看到泥塑摊眼睛亮了亮,拉着哥哥快步凑了过来。
任明一看到这两个半大小孩就愣了,意外地看着薛浅浅:“夫人,这两位是……”
“这是我亲戚的孩子。”薛浅浅掩唇笑了笑。
任明的表情尴尬了一下。他想也是,这位夫人这么年轻,怎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他真是想太多了。
很快他脸色就恢复如常,对谢芸和谢丰道:“喜欢什么随便拿,也可以跟我说,我给你们捏。”
“谢谢叔叔。”谢芸捧着一只小兔子,甜甜地笑着。
谢丰也礼貌地道了声谢。
“哥哥,这只狗也好可爱啊……”
“喜欢你就拿着。”
两个小孩兴高采烈地讨论起桌上的泥塑,六月在两人背后默默站着。
薛浅浅低眸看了看,桌上摆的泥塑和那天晚上看过的大差不差,都是些常见的物品,只是颜色新了很多。
她在摊前蹲下,和任明平视,关切道:“任老板,这些时日你过得还好吗?有没有人找你麻烦?”
任明摇摇头:“无人找我麻烦,我挺好的。”
何止挺好,简直比以前好太多了。
前几日不知为何县令来找了他一次,话语间关切之意甚浓,甚至嘱托了周围的摊贩要对他多加照顾。
走时还说若有麻烦,尽管到县衙去寻求帮助,如此关照,真是令他受宠若惊。
托了县令的福,他的日子好过不少,不但平日里遭受的白眼非议听不到了,生意都比以前好许多。
任明思及此处,目光落在面前的秀美女子身上。
他不是傻子,他在映山县举目无亲,能有如此变化大概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和这位夫人以及她丈夫有过交集,县令一定是看在这对夫妻的份上对自己关照有加的。
他不喜别人可怜自己,可也明白招惹了恶霸的下场,比起固执的捍卫自己清高的尊严,活下去更重要。更何况这对夫妻只是让县令看顾自己不要旁人恶霸欺凌,并不曾拿黄白之物来施舍他。
因此,在最初的意外不安之后,任明剩下的就只有感激。
“谢谢。”他对薛浅浅道。
薛浅浅真心诚意道:“你没事就好。是我惹来了麻烦,你不怪我,还挺身而出。若因此害你无法安身,我一定寝食难安。”
“你不用在意,是这世上恶人太多了。”任明宽慰了薛浅浅一句,接着黯然道:“我没做什么。我是个残废,如果不是你夫君及时赶到,我只是白送上去给人打罢了。”
“你别这样说,我觉得你很了不起。有许多人四肢健全,身强体壮,可他们未必会像你这样善良,愿意见义勇为。那天晚上,围观的人很多,可帮我的人只有你。”
任明低垂的眼皮动了动,里头经年累月的黯淡光芒逐渐散开。
他抬起头,视线里薛浅浅明眸似星,坚定而温柔地对他说:“你是个不输给任何人的英雄好汉,请不要妄自菲薄。”
周围人来人往,嬉笑怒骂之声不绝,任明坐在原处,久久不能言语。
他这一生,从未听过这样好听的话。
直到马车的轱辘之声传来,他才如梦初醒,从那不忍消散地话语里回到现实,看到面前女子的夫君,那个俊美无双的男人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辆华丽的马车来接她。
任明咽了咽口水,从内心深处漫上来的自卑突然揪疼了他的胸腔。
他衣衫褴褛,与泥为伴的模样,跟那衣着华丽,姿容高贵的男人比是多么相形失色啊。
“任老板?任老板?”
薛浅浅摆着手在失神的任明眼前晃,不明白他怎么就突然发起了呆。
任明回神,不好意思道:“抱歉……我……以前没人跟我说过这样的话,谢谢。”
薛浅浅温婉一笑。
楚则寻轻扬马蹄停在了薛浅浅的背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一方小小的摊子,把任明看着薛浅浅的复杂表情尽收眼底。
墨眸里闪过不知是什么意味的冷光,他轻启薄唇喊道:“夫人,该回家了。”
“你事情都办完了?”
薛浅浅也早就听到了马车声,站起来拍拍裙子,仰头望着楚则寻。
楚则寻依旧是习惯性地颔首嗯了一声。
薛浅浅转头唤纠结着不知道要哪个泥塑的谢芸和谢丰:“要上路了,你们两个快回马车。”
“好的,姐姐。”
谢芸应了一声,最后决定了要小兔子和梅花鹿,谢丰拿了只泥老虎,两人跟任明道了声谢就手牵手回到了马车上。
薛浅浅付了泥塑的银子,跟任明道别:“任老板,我们要走了,日后有缘再见。”
“等一下。”任明喊住了薛浅浅,低头在桌子底下找着什么。
片刻后,他拿出了一个朴实无华的木盒递给薛浅浅。
“这是什么?”
薛浅浅边疑惑地问,边打开木盒。
“是你们的泥塑像。”
随着任明的解答,木盒缓缓打开,一对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