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葛大娘的话像暮鼓晨钟般敲在薛浅浅心头,敲得她血液沸腾,心跳都加快了几分。
一下一下地,要把她心里的防线敲碎,露出里面厚厚地,是她自欺欺人筑起的城墙。
眼睛里涌上热意,薛浅浅捂着眼睛倒下去,声音都颤抖了:“可是我好害怕……”
她好害怕死,好害怕在他身边停留的时间越长就越离不开。她好不容易才清醒过来,要让自己不犯傻重新活过的。
“我说这话不是劝你去做什么啊。”薛浅浅突然激动把葛大娘吓了一跳,连忙拍拍她:“要是害怕咱就不管,这救人也要量力而行不是,义气也要看情况讲的,不能帮就不帮了。”
薛浅浅眼眶热得厉害,有暖热的液体从她眼角一直滚进发丝里,烫得她越发难过。
她极力忍住胸中那翻滚的情绪时,葛大娘抓住她捂眼睛的手腕,轻柔又坚定地移开了她的手,嘴里轻叹:“怎么连眼泪也要藏起来呢?我告诉你啊,女人不能憋眼泪的,想哭就哭,这样才能长寿。你看大娘这把年纪了,哭起来都不嫌丢人的。”
手掌移开,薛浅浅红彤彤的眼睛就暴露出来,里头蓄满了莹汪汪的泪水,泪水还在不停地从眼角滚落,打湿了大片鬓角。
葛大娘抽出帕子给她拭泪:“我在你这个年纪,可从来不知道伤心要避人的。丫头啊……”她不叫她王妃了,用更加亲昵的语气道:“那日在街上,我就知道,你虽锦衣华服,心里也积着许多苦的。一定是疼爱你的人太少了,才害你连哭都要躲起来。”
“我,我不讨人喜欢……明明什么都没做,无论做什么……都,都……”
眼泪突然决堤,汹涌澎湃的从眼睛里流出来,好像发大水般怎么都止不住,薛浅浅扁着嘴巴把脸埋在葛大娘膝盖边,颤抖着号啕大哭起来。
这一世,第一次,第一次这样放纵地哭出来。不是在夜深人静时泪湿枕头,不是每当伤心时就要把眼睛捂住。只是因为一碗糙米汤,一个人对她说想哭就哭。
她是山间一棵野草,被人挖到了富丽堂皇的花坛里,受尽风吹雨打和其他名贵植物的嘲笑。
每个人都在说她不配,她不配。是,她是不配,可她何其委屈啊。
她本该安安分分回到属于她的地方,却因为在花坛里待的时间太长,心里多了一个无法割掉的影子。
每当触及这道影子,心就疼得恨不能挖出来丢掉,她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往心里深处埋。只要埋得够深,够久,她就能自欺欺人地忘记心里还存在着这么个东西。
压抑太久的哭声,满载伤心和委屈。
葛大娘没说话了,轻轻拍着她的背,沉默安抚着床上这个蜷缩成一团的人。
不知哭了多久,哭到声音都哑了,脑袋发昏发胀,紧闭的窗外突然传来阵阵惊叫。
“呀,又下雪了。”
“怪不得感觉今日格外冷。”
“进屋去吧进屋去吧。”
是青青和其他几个丫鬟的声音,年轻的少女无忧无虑,抱怨声都夹着打打闹闹地轻快。
薛浅浅的哭声歇止了,她抬起哭肿的眼望了窗户一眼,然后爬起来坐直了。
葛大娘关心地问:“怎么样,好些了吗?”
薛浅浅点点头,她胸膛还在剧烈起伏,眼泪也还在断断续续地往外淌,心情却莫名畅快了许多。
“我想洗把脸。”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薛浅浅哑着声音道。
“好,我去给你打热水。”
葛大娘起身出去,薛浅浅呆了一会儿,来到窗前,迟疑着把窗推开了。
冷风扑面灌来,立时就把脸上的泪痕风干了,寒意刺骨,刮得脸有些疼。薛浅浅抬头一看,明朗的天空中落下了无数的雪花。
天地间覆了薄薄一层白。
薛浅浅看着雪花出神时,她右手边的墙角咔哒一声翻下个人来,鬼魅似地落在她面前。
薛浅浅哭得过头,反应有些迟钝,还没吓一跳呢,那人就把脸抬了起来。
是五明。
五明单膝跪地,乍一看到薛浅浅现在的尊容时愣了一下,接着连忙低头,从怀里掏出薛浅浅熟悉的荷包双手奉上:“属下不负所托,特来归还玉佩。”
薛浅浅拿过荷包,低声说了句谢谢。
“那属下就告退了。”
五明站起来后退两步,翻上屋檐前又忍不住抬眼看了下薛浅浅,遁走时的目光里闪过不忍。
薛浅浅把玉佩倒出来,半边红枫玉佩鲜红欲滴,静静躺在她手心里不见半点破损。
五明的手艺真的没得说。
看着看着,薛浅浅嘴角牵出一点笑来,这笑欣喜和苦涩并存,若有人瞧见肯定觉得分外揪心。
她竟真的为这块玉佩被补好而感到高兴,她也是真的为闻良言和楚则寻还有她自己感到难过。
玉能修复,人呢?人要怎么活,才能无憾?
望着天际洋洋洒洒直坠而下的漫天飞雪,薛浅浅缓缓握紧了掌心的玉佩,心底深处开始滋生一个疯狂的想法。
葛大娘和青青端了热水进来,一看到她衣衫单薄地站在风口发呆,马上就大呼小叫起来,三两步奔到她身边,关窗的关窗,裹衣服的裹衣服。
薛浅浅侧头望着为自己忙碌的她们,微微一笑:“青青,大娘,我想进宫。”
手忙脚乱的两人惊住了:“啊??”
薛浅浅笑而不答,明眸映着窗外飞扬的雪,亮得出奇。
……
楚则寻书房里,五明第一次没等楚则寻传召就自己现了身,他跪在书案前对着埋头处理公务的男人道:“王爷,王妃在哭。”
楚则寻疾走的笔尖顿住了,抬眸不可思议地道:“你说什么?”
五明重复:“王妃在哭。”
楚则寻确定不是自己耳朵出问题了,听到薛浅浅哭他来了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