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裕王府。
徐阶、高拱、张居正都站在堂内,裕王也没坐着,正焦急地来回踱步。
朱墨杀何茂才的事儿,说到底压力最大的还是清流,尤其是徐阶,其次就是裕王。
当初,是亲口向裕王举荐的,现在出了事儿,严党肯定要借故发飙,到时候板子还不是又打到清流屁股上?如果皇上震怒,裕王无论如何逃脱不了干系,毕竟是裕王先提起了朱墨,徐阶才顺势举荐的,而要说到裕王为什么忽然提起朱墨,又涉及到宫里的太监冯保,而这个冯保到底是有意要传话,还是无意中提起,却是谁也敢去追问的了……
但千错万错,归根结底,还是看错了人!
为此,
裕王已经两天睡不着了。
“唉,皇上怎么就信了他的狗屁话呢!这个朱墨,一下去就捅了天大的娄子,父皇怪罪下来,我,我该怎么说?说到底,还是你们一直夸他,我才想起要举荐的……唉……我当时就应该坚持用高寒文的方略才是!”
徐阶顿时惭愧,垂头道:“王爷,老夫,唉,老夫失察啊……这个朱墨,能写一手好青词,却办不了事……这一下去,不请旨、不拟票,就杀了二品按察使,我作为内阁次辅,明日就向朝廷请罪!”
高拱也叹了口气道:“我当时就说,这个朱墨年少轻狂,说的什么抗倭债、官营钱庄,闻所未闻,那是骗鬼呢!怎么可能做成啊?他这下杀了封疆,江南的富户还肯认捐吗?人家严世藩说的也没错,不就是个认捐吗?扯什么高大上啊?现在不是闯祸了?”
气氛凝固之间,张居正却是一言不发。
他是大明三百年少有的大才,虽然优先考虑的是争斗,但说实话,从内心深处,他十分欣赏这种敢作敢为的人,甚至有点惺惺相惜。而上次永定河送行,朱墨颇有几分埋怨,他就感到自己实在有失大佬风范,如果这时候再对朱墨落井下石,那就怎么也说不过去了……
何况,
他一听到杀了何茂才,脑子里第一反应就是——
他还有后手?
依他的经验判断,朱墨一上手杀了二品大员,那是铁了心要干,但从先前的方略上看,似乎根本不需要做到这个份儿上?
那就是说:他还有更厉害的招数,是先前一丝也没有透露的……此前在朝议上的方略,只是点到为止,让大家都同意派他去,而到了江南,就要按自己的意思办?
想到这里,
张居正不禁一阵悚然——
这少年,不到二十岁,
怎么那么辣手?!
当下,
他也不管裕王的感受了,直接说道:
“王爷,朱公子的方略,虽说粗糙,但好在格局恢弘,是要解决根本问题的,这肯定就要伤筋动骨嘛……他这样大刀阔斧,或者还有后招?依我看,朱公子的方略成败尚未可知,我们不烦再等等看……”
后招?
尚未可知?
一个不到二十岁的人还能斗得过老严嵩?
张太岳是不是昏头了?
裕王顿时急火攻心,怒道:
“张师傅,他闯了那么大的祸,你还说没有败?皇上已经在玉熙宫打坐一整天了,到时候雷霆大怒怎么办?”
徐阶也说道:“太岳啊,错了就错了,也不要死不认账……现在该想的是如何善后?不请旨,就杀了封疆,我们都有责任……”
高拱怒道:“张太岳,当初就是你把他说成翰林供奉的!他那么毛躁轻狂,已经闯下了天大的祸事,你还帮着他说话?到时候,这个责任是不是你一个人来承担?”
张居正听了也是大怒——
当初是大家议的,谁不是说好?你高拱当时还说朱墨是个奇才,怎么现在就改口了?人家朱墨现在还没败呢,你们就来落井下石?
他当即挺胸坦言道:
“我们是天下读书人、清流的领袖,如果总是委曲求全,也绝不是取胜之道!这种落井下石的事儿,如果真干了,天下读书人对咱们就会彻底寒心!
我们宁愿再等等,也不能先去请罪!说到底,现在只是杀了一个通倭的,至于朱墨的方略,我相信还有后手,眼下谈不上成败,还是可以再等等看……”
话一出,
几个人都感觉有理有节,何茂才毕竟是通倭啊……怎么都可以对抗一下的,大不了让言官说话,或者让谭纶那边也说上几句,就说朱墨是担忧抗倭大局,这才当机立断的……
徐阶当即点了点头:“嗯,有理,那咱们就再等等吧……”
……
与此同时,
京城玉熙宫。
吕芳轻轻放下手中的玉杵,感觉双手已经几十年没这么颤过了。
紧接着,他拿起老花镜,从头到尾,一字不落地将手中密报看了三遍,醒过神来时,感觉魂魄已经在九霄云外。
从外堂到内室八卦坛,约莫有三四丈距离,而吕芳此刻走来,却是千难万难,连腿都发软了。
朱墨,
朱墨竟然把按察使何茂才杀了!还是锦衣卫杀的人……虽说是通倭,要是严世藩他们闹腾起来,恐怕会掀起不小的风波。
他吕芳掌管东厂三十年,还是头一回碰到如此邪门的人物。
皇上这里该怎么交代呢?
他跪在八卦坛前,双手举着密报,尽最大的力气屏住呼吸,不让心跳声过大,干扰了嘉靖修仙。
但嘉靖这段时间根本没有打坐,只是每天坐在八卦坛上,沉湎在昔日的美好回忆之中。
这时,
他也料到江南肯定出事了,缓缓道:“吕芳,朕不想看了,你就说说吧,是不是朱墨在江南出事儿了?”
“禀万岁爷,呃,这个,嗯,奴婢,奴婢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万岁爷自己看吧……”
嘉靖拿过来,看一页、扔一页,也是一阵阵的心潮涌动——
这个朱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