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把身子朝后靠实了,一只手搭在椅背上,一只手放在桌上,手指里捻动着一根筷子,低垂着眼睛,“王爷何出此言?看这架势,分明是王爷你要杀我们啊。”
“英子!”
英子应了一声,掏出几张电报纸,打开,放在桌子中间的圆盘上,转了过去。
纸到眼前,牧天止住圆盘,拿起上面的电报纸看着,脸上的表情变换着,惊讶、怀疑到无奈。他把电报纸递给了皮克。
皮克急切地翻动着电报纸,最后扔在桌上,朝牧天愁眉苦脸地摊开双手,有耸耸肩。
“还有什么话说?”王以栋阴鸷地说道。
牧天又回到了刚才的坐姿,不同的是,他手里的筷子竖起,轻轻地点击着桌面,“不错,我们是来杀你的。”他拿筷子点着电报纸,“这是命令。”
“命令?你们一开始就处心积虑地算计我。我那个干兄弟房子龙也算计我,他个混蛋,这是引狼入室!”王以栋愤怒地拍着桌子,震得桌上碗碟乱颤,筷子乱滚。“什么汉奸通敌者,什么伪政权,什么残害抗日人士,什么格杀勿论,酌情处理,即刻执行。你以为你是谁啊,你以为你在哪里?”
“我们是接到命令来杀你的。这是第二份名单了,增加了要过来当市长的林箫,至于你王爷,早在第一份名单上了。不过,你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那是你们没有找到机会下手!”王以栋又拍了一下桌子,指着牧天和皮克吼道。
“以栋。”冯若云低声地呼唤了一声。
王以栋看了冯若云一眼,在椅子上挪动了一下身子。
“王爷,你应该记得在鹧鸪岛一枪毙命郝德安。你是因为运气好才幸免的吗?”牧天慢条斯理地说着,像在说跟在座的他全不相干的事。
王以栋脸色急剧地变化,把目光投向冯茹芸。
“你也可以现在杀了我们,远走高飞,然后隐姓埋名地躲起来。不过,王爷,你在闵行的儿子恐怕就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幸运了。而且那里捕房原来的探长,回英国度假去了。新来的乔治探长,你还认识吗?很熟吗?”牧天目光突然凌厉了起来。
“你要守江湖规矩!”王以栋的声音已经有点颤抖了。
“我可以,也一直守着江湖的规矩。但下命令的人就未必了。”牧天继续凌厉地盯着王以栋。“他们讲的是主义和政治。不幸的是,在他们看来,这些都比江湖要大,要重要得多。王爷。”
王以栋盯着牧天,沉吟着。
“王爷,命令的意思你是明白的,就是必须执行。你今天杀了我们,那肯定还会有人来执行。如此一来,王爷只能躲在这海子荡里。即使龟缩在这里,你遇到的萤火虫甚至苍蝇也许都能要了你的命。还有就是,即使他们不对阮志贤下手,但王爷每半个月一次不走水路到沙家浜,而是开着小火轮先去尔东县上岸,再转陆路去闵行的路上怎么再保证安全呢?那条路是岗村给你开辟的吧。”牧天又极为平静地说道。
“我跟岗村之间就是谈了场买卖。我又做什么啦?除此之外,我没有做任何那张纸上指责的那些个事情。”王以栋的话里多了些为自己开脱的味道。
“我说过,这是下命令的人的事情。而命令一旦下了就必须执行到底。据说,阮志贤就快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牧天摇着头,一副替王以栋担忧的神色。
王以栋急欠身抓住桌沿,眼睛暴突地瞪着牧天,突然又放松下来,扭头看着冯茹芸。
“王爷不要看夫人。夫人比你常外出,已经去看过他们娘俩,或者娘仨了。”牧天竟然还半开着玩笑地说。
“夫人!”王以栋无可奈何地叫了一声。不知道是对自己在外拈花惹草的歉然,还是请教该如何处理。
“拉出去毙了吧,沉塘太麻烦。他们知道得太多了。”
“夫人?”王以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金虎!”冯若云不理会王以栋的喊声,一拍种子。
金虎一个激灵站起来,朝空中抱拳拱了下手,“对不起了。”然后对那些罗汉们大喝一声:“愣着干什么?还不动手?”
正副罗汉上前,每两人对付一个,把牧天,皮克,以及苏玛丽擒住。但他们没有进一步的行动,都眼巴巴地看着王以栋。
“不用看王爷,带走!”自己起身,率先出去了,英子急忙起身跟上。
金虎挥了下手,正副罗汉们拽其三人推搡着,朝外走去。
王以栋紧跟着站起来,又颓然地坐下。
金虎领着一行正副罗汉押着三人走出,等在门口的冯茹芸低声命令道:“弄到走廊最头上的包房去。”
金虎愕然,瞪大眼睛盯着冯茹芸。
英子胳膊肘捣了他一下,“没听到?”
“哦,哦,听到了。”金虎蓦然作答,一挥手,众人押着牧天、皮克、苏玛丽跟着金虎朝走廊尽头走去。
王以栋看到木虎还在看着自己,就摆了下头,“出去看看,陪着夫人。”
木虎应声起身出去,刚一出门,冯茹芸就挡住了他。
“夫人。”木虎喏喏道。
“你出来干嘛?”冯茹芸厉声问道。
“回夫人,王爷让我来听您差遣。”木虎答道。
“回去,陪着王爷。”
“是,夫人。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回去!”冯茹芸坚决地说。
木虎依然犹疑着,英子跨前一步,双手扳转他身子,顺势给了他一脚。
木虎有点踉跄地跌进屋去。
顶头的包间比先前的小得多,正副罗汉把三人推进去,让他们在餐桌旁坐好,等金虎进门,就关上门走了。
金虎站在门口,对着三人又是耸肩,又是歪头摊手的,还深吸了一口气,完全是一副为他们遗憾的样子。
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