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郭兴凯极度疲乏,但他不能睡,也睡不着。他狠劲地用冷水洗了两遍脸,还搓了点雪花膏。
蒋信达来的时候,郭兴凯还是有点人样的。
蒋信达看到郭兴凯冲着自己媚笑,就知道事情办得应该没错。
于是,脸上也带着微笑。
两人还默契地击了下掌。
哈,心照不宣。事情就是这样办的。
望着郭兴凯开门出去,蒋信达心满意足地坐在桌前,腿放在桌面上,面带微笑地望着窗外的风景,享受着惬意的早晨时光。
杂役老张送来新泡的茶水和工部局的文件。
茶是今年的明前龙井,文件是关于牧天出庭的安排。照例的程序,乏善可陈,倒是最后一行粗体字写着:“以防日人节外生枝,一定严加防范,确保被告准时到庭”,让他觉得好笑,这枝已经生过来,而且在自己没下场亲自安排生出来的。
他把文件扔到一旁,打算去看看他这枝究竟生得如何。
刚一起身,电话响了。
他拿起电话,“喂,我蒋巡长……阿莲?怎么回事?你别哭啊。怎么啦,出什么事情啦?”
电话那头是他的老婆阿莲。
“你不是去银行取钱去了吗?”
“我是取钱的,人家不给兑付,还把我给扣下了。”
“什么?怎么会这样?”
“你快过来把,我就在银行呢。还把一个大肚子的孕妇也给扣下了。她说是你同事叫什么郭兴凯的老婆。你快点!”
一定是出岔子了,所以日本人让支票跳票了。这个狗R的郭兴凯竟然一点消息都不跟自己透露。还有那个章嘉勇,傻得一批,这特么干的叫什么事?!以后一定要现银,什么特么的票据都不可靠!
所有的怒气在胸中鼓荡,脑袋如炸裂一般。他狂暴地把工部局关于牧天出庭的文件撕了个粉碎抛在地上,朝着门口奔去。
他要去救老婆,否则她就会被以恶意欺诈而被抓去巡捕房。
特么的,刺耳的电话又响了。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回来接听了。
“喂,我蒋巡长!哎呦,是堂兄啊。”
“是我,文件看了吧。牧天没什么问题吧?”那头蒋信义问道。
“没事,好好的。”蒋信达根本不知道现在牧天是什么样子,只是因为支票拒付,那一定是日本人没有得手,那也说明牧天应该没事。这是下意识的结论。
“明天还是我们巡捕房负责押送,你们保证准时交接就行。”蒋信义强调地说,“没重要的事,我会亲自过去。”
“嗯,好,我等你。”
放下电话,蒋信义突然清醒了许多。这事籁不到我啊。所有的事情都拿不上台面,只要牧天不投诉或者反诉,那一切就可以看做没有发生。自己在巡捕房大桥监狱就不会受到什么影响。只是这票算是白干了。四万快啊,打水票了。
他要先去看看牧天。
脑袋又开始好用了,让媳妇多担心一会也没事,反正也受了一惊了。
他打开小窗,见牢里的牧天正在床上打坐,气定神闲。
他敲打了下铁门,冲里面喊道:“嘿!你过来。”
牧天没有理他,反而闭上了眼睛。
“996,叫你呢,过来,有话问你。”
牧天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号衣,果然上面写着“996”三个数字。就迈腿下床,站在小窗口下。
“昨天晚上你没事吧?”
“没啥事。”
“都干啥了?”
“能干啥?睡觉呗。”
“一直在睡觉?”
“也不是。”
“啊?!”
“快天亮的时候起来撒了泡尿。”
蒋信达“当”地关上小窗,拿警棍在门上砸了一下,“以后说话不要给我大喘气!”
……………………
银行也是有密室的,用来接待重要或者特殊的客人,抑或解决一些棘手的事情。
久井英一等了一夜,自己的人竟然不见了踪影。一个小小的牧天就这么难搞,那我们日本人在这里还有什么威慑力?!大日本皇军在前线节节胜利,所向披靡,可是我们在上海,却毫无建树,还被中国人套路!
他见过不少敷衍日本人的,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套路。真的应了那句中国人的古话:偷鸡不成蚀把米。
“蒋信达,你就是头猪!”
久井英一现在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一见到蒋信达就恨不得把他当场掐死。
但他还有点理性,知道自己在法租界的地盘。大桥监狱有一支很牛掰的退役特种兵组成的特警队。他只能请蒋信达入座,脸上还得挂着笑。
笑是僵硬的,比哭还难看。
久井英一的表现让蒋信达有点小意外,但他打定主意按自己的牌理出牌。
“久井君,祸不及妻儿。你明白吧。”
“蒋桑,等该来的人都来了,自会送她们回去,或者去任何他们想去的地方。”
“我可以见见吗?”
“抱歉,不可以。我的人在什么地方?”
“你的人,谁?”
一股火直冲脑门子,“小泽、浅草、古田,他们现在在哪里?”久井英一压抑着怒火,一字一句地说给蒋信达。
“没听说过。”
“你不要跟我装洋蒜!不是章嘉勇带着巡捕房的人抓了他们三个,转送你们大桥监狱的吗?”
“什么时候?”
“昨天夜里,我们喝完酒之后。在章嘉勇家里头定的。”
“来之前我看了昨天的收押记录,章嘉勇半夜确实送来三个人,但不是你说的那三个。他们是赵阿大、钱小毛和孙二小,三个中国苦力。久井先生。”
“你下套害我!”
“久井先生,做什么都有风险,这种结果也是风险之一,你事前不做评估的吗?或者你只做想要的评估?”
“住嘴,我要知道他们现在哪里,是死是活?”
“抱歉,无可奉告。”
“八嘎,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