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天一动不动地躺着,还是那个姿势,一条胳膊耷拉在床沿之上。
三个人在他跟前站住,钟声敲完。
“唰!”
一道白光闪过。
矮壮且留着胡子的汉子从腰间拔出匕首就要扑上。
小泽举手挡住。
“怎么?”
“那样,胜之不武。把他叫醒。”
“反正是死,有什么区别?”
“死也要死个明白!”
“可能他是装睡,支那人善于装神弄鬼,睡着了也不能信。”
“我说了,要让他明白为什么死!”
今夜,此时此刻,三个人是章嘉勇率领巡捕在巨籁达路拘捕送来的喝酒滋事的犯人,小泽现在叫赵阿大,矮壮汉子叫钱小毛,而那个不动声色的微瘦的叫孙二小,转给监狱的文件上写着华人,无业游民。
孙二小显然是赞同赵阿大的观点,探身试了下牧天的鼻息,两指一转,指向牧天锁骨。
牧天依旧闭着眼睛,两指挡住伸来的指头,缓缓地挺起身,接着盘腿在床,猛地睁开眼睛。
“我想听听,我该怎么死。”
赵阿大和钱小毛一震,退了一步。
孙二小就没那么幸运了,他的手指没来得及收回,手腕又被抓住。
如炮烙一般的感觉腾起的一瞬,“咔嚓”断了。接着前胸被一拳击中,“噗!”
全身腾空,“咣当”撞在铁门上,接着滚落在地。
牧天已从床上跃下,扎定双脚。
“谁死?”
赵阿大也不做声,扭头看了一眼地上挣扎着爬起的孙二小,目光凌厉地盯着牧天。
就听外面传来“咚咚”的砸门声,接着是黄尊丏的狂喊:“来人呐,杀人了!快来人呢!”
牧天知道是黄尊丏示警帮他,但心里有几分不悦。上午放风的时候差点把自己撞了个跟头,还没有跟他算账呢。这会儿又叫“杀人”。嗨,谁杀谁还不知道呢。
不过,监区没有任何动静。
狱警大概都睡死过去了吧。
赵阿大朝钱小毛闪电般递了个眼色,双臂齐出,直击牧天面门。
牧天也不闪避,双臂迎上,径直抓住赵阿大上臂,往肋下一扯,垂首猛击赵阿大面门。膝盖骤然顶击胸下。
赵阿大瞬间失去支撑,“噗通”趴在牧天脚下。狂喷的鲜血,热烘烘地打湿了牧天的裤管。
牧天抽出脚来,照着赵阿大后脖颈子正要踏下。
钱小毛匕首飞起,直入牧天右肋。
牧天抓住刀柄,单膝跪下,正顶着赵阿大后心。
外面黄尊丏的喊声已经开始沙哑。
监区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孙二小已经爬起来,倚在门上喘息着。
钱小毛盯着受伤的牧天,伺机要抢回赵阿大。
“唰!”
牧天抽出匕首,扔到身后,眼里一道黑光闪过,骤然站起,抬脚将赵阿大踢开。
赵阿大叽里咕噜地滚向钱小毛。
“小泽君……”
钱小毛呼唤着扑向赵阿大。
“日本人?”
不是白天放风时曹德海的人。
牧天低头看了一眼伤口。
血还在流。
钱小毛扑过来,“小泽君,小……”正要扶起赵阿大。
牧天五指抓下,掯住他的后脖颈子。指指入肉。一扥一挑。竟活生生地将钱小毛倒立着举起。
牧天手上的钱小毛手脚乱舞,嗓子眼里挤出求救的声音:“浅草,救,救,救我……”
牧天明白了,这是彻头彻尾的日本人要杀自己。可惜的是自己手上的这个人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了。
那个叫浅草的日本人挣扎着起身,又扑到。
牧天将手里的钱阿毛,微微收了一下,又朝下丢了出去,摔在浅草、或者孙二小面前。
“喀哧!”
钱小毛的脖子竟然全部陷到身体里,头顶塌陷,鼻歪眼斜,血从各个地方喷涌而出。
“哇!”
孙二小哀嚎一声,像见鬼一样恐惧地看着牧天。
牧天捂住伤口,眼睛里血红的光一闪,接着“咕咚”一声,直挺挺地倒地。
震起一片灰尘。
孙二小闷哼一声声,头一歪,昏死了过去。
……………………
郭兴凯终于来了,迈着方步。
他并不是因为黄尊丏的嚎叫而来的,而是像来揭晓一场输赢没有悬念的赌局。
他分明是听见了黄尊丏砸门嚎叫的示警,因为他就站在最近的门禁之后。
“号什么丧?爹死了,还是娘死了?”郭旭凯用警棍在A040开着的瞭望窗上连着敲打了几下,极其厌恶地吼道。
两眼一直贴在窗口的黄尊丏朝后撤了下身子。
郭兴凯走到对面A039门前,正要开门。
“咦,这老小子是不是啥都看见了?”
他走回A040,用警棍击打着铁门,眼睛凑向瞭望窗。
“老黄头,过来!”
黄尊丏从床上起身,站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盯着窗口。
“靠近点!”郭兴凯有喊道,又重而急地砸着门。
黄尊丏又朝前走了两步。
“你都看见啥了?”
“没看见啥。”
“嚎什么?”
“没,没喊什么。”
“趴窗户干嘛?”
“没干嘛,吸点新鲜空气,太闷,走道里好点。”
“小窗怎么是开的?”
“自己开的。”
“自己开的?小心加刑!”
“彼得森来过,可能是忘了关了。”
“彼得森来过?他来干什么?”
“他是典狱长助理,干什么我怎么晓得?好像专门来看对面那位的。在他门口站了老长时间哎。”黄尊丏提起这个话头,是有意味的。
果然,黄尊丏的话让郭兴凯陷入了沉思,但他不想让黄尊丏看到自己脸上的一丝懊丧,就“哗”地拉上了小窗的挡板,靠在A040的门上,盯着对面的门。
一点动静都没有。
郭兴凯要捋一捋:这都什么情况?
他点着一支烟,狠吸了一口。
三个人,三个凶狠的日本人,对付一个。
应该是没有悬念的。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