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提并没有看出牧天因听了老者的话,自觉“年少轻狂”的刺激与羞愧。听到外面人声和脚步声远去,竟然嘲讽地盯着牧天:“你来真的?”
牧天抬手作势要扇胡提凑近自己的脸。
胡提嬉笑一声,退了一步。
牧天指着房檐的夹缝:“给我够下来。”
凤凰大戏楼的茅厕是高端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提供厕纸。就是用过期的报纸裁成小方块,经人工揉搓软些,之所以放在屋檐下,完全是为了减少使用的成本,避免造成浪费。不过,来着里听书看戏的,大多数非富即贵,即便是没啥地位的人,也多少有点银子,自然不会在乎这几张纸片。
戏楼老板想多了。
胡提打定主意要囧他一回,得意地瞥了牧天一眼,随即缓缓直起腰来,晃荡着身子,作势朝屋檐伸了几回手。
手指擦着厕纸划过,就如同电影里的慢动作。
牧天知道这货的德行,也不理会,只把眼睛盯着地面的青砖,任他嘚瑟。
这是人性,你越给脸,他们越是不要脸。
胡提慢动作的影子在地上和墙上来回地移动着,很是自得其乐。
牧天却是在想着此番穿越的不忿:怎么就穿越到了个茅厕里了呢?
这可能跟他不久前看过上热搜的“屎尿屁”诗人的屎尿屁诗有关。
他当时看了竟然哈哈大笑而且差点背过气去。
“遍地屎尿屁响,满眼男盗女娼。”
有一瞬,牧天觉得自己也可以成为诗人,甚至是伟大的诗人。
此时,他有些后悔了。
如果他不能解读那些诗该多好,也不至于穿越到如此污秽之地。
还没来得及沮丧,一叠报纸挡住了他盯着青砖地面的视线。
果然,自觉无趣的胡提还是把厕纸从房檐上取下,递到他眼前。
牧天接过来一看,揉搓过的报纸还可以看到一些字迹,比如:“日军、第五战区、彭县守军、维持会”等等,还有就是有一张的边上朦胧的日期:“1939年”。但月日却看不见了。
牧天恍然明白,自己被撞跌落山崖,竟然一气儿穿越到了1939年的彭县。此时第五战区的“徐州会战”已经打过了一年有半,日军在台儿庄也遭到了重创,但国军还是撤离了这里。
没错,原生的记忆里,牧天和胡提就是在一年半前,被送到离彭县县城150多里外的狮子山竹林寺避难的。
算起来,自己也有一年半没有回来过来,没见过老娘,也没有听过书了。
竹林寺的主持是妙行师太。
昨天傍晚把他们叫到后堂,交代他们立刻回彭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因为,虽然竹林寺在会战中侥幸免于战火,但日军的一个旅团现在要征用这里,当作司令部。
竹林寺是一众女尼修行的道场,日军虽然凶神恶煞,但看在佛祖的面上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太过的举动。
可是这两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在寺院里,那就难说了。一旦把持不住,毁了寺院不说,少年要是有个三长两短,那妙行师太实在于心不忍,对不起俗世闺蜜苏小小和夏如花的嘱托。
思来想去,妙行师太还是决定放他俩回彭县,又修书一封,建议苏小小和夏如花让两个小伙前往上海,然后想办法去大后方才是当务之急。
且说牧天和胡提来到竹林寺,虽然外面时常有战事传来,寺庙周遭也有几颗炮弹炸响,但寺里的生活还算平静。至少白菜豆腐,豆腐白菜的还是有的。
但青灯礼佛,打坐念经毕竟不是两人的终极追求,寺里的女尼们个个面目清冷,噤若寒蝉,日子就过得了无生趣。而且不敢有半步差池。否则就会招来妙行住持的严厉训诫,要往大里去,瞬间禅杖就招呼上了。
此时一听住持放他们归去,立马心花怒放。晚膳也就随便扒拉了两口高粱米,连来时的简单行礼也没带,就匆匆别了住持,出了山门,撒丫子直奔彭县而去。
星夜兼程,百余里路。到了彭县的时候已是黎明时分。
牧天说直接去凤凰大戏楼,等天亮了听场书过过瘾,再回家去。这样既解了书瘾,也可以避免夤夜进家惊着母亲大人们。
翻过戏园子茅厕的矮墙,天色刚刚微明。原本打算打个盹,不料瘫在马桶上就睡了过去。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菜鸟警察就穿了过来。
牧天捏着那张有着日期的报纸片,前世今生的记忆在脑袋里拧巴得吱呀地疼。
胡提见他面露狰狞,立刻敛起脸上的讪笑,换了一副关切来。
这货还算有良心,牧天心道。
牧天刚一收拾好自己,书场里的锣鼓声就响起来了。
胡提立马兴奋了起来,一条腿往后撤着,脸朝后扬着,竖起食指朝身后一指:“开场了!”
……………………
踩着锣鼓点,两人推开了侧门,一脸笃定,比买了票的人还笃定地走入。
哦呵,人不少,满了八成的座。
两人低垂眼睑,迅速找了个靠边的桌子大刺啦地坐下。
胡提拎起桌上的茶壶,给牧天和自己斟上茉莉香片。
茶香飘荡,搅得两人不由饥肠辘辘起来。
“今天说啥?门口怎么连水牌都没有?”
这也是个书痴。牧天不由地朝侧后瞟了一眼。
一个布衣老者端着茶杯,捻着胡须,正问旁边一个后生。
“现在这个时候,水牌不敢挂啊。今天说的是《岳飞传》。”
“好!”
“那是,我一直追听来着。”
“真的是张敬腾,张大师说的?”
“那还有假?!”
“说到哪了?”
“‘岳母刺字’吧。”
“更好!”
老者说着,一脸解恨的神色,仰头喝茶。
他喝茶的动作有点夸张,以至于面前碟子里的四块点心只剩下两块。
胡提在凳子上坐定,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