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资料,正准备下班。工程部经理田建忽然走了进来,“这么晚了还不回去?”我问。
他径直走过来站到桌边,笑道:“今晚想请你吃顿饭可以吗?”
又是吃饭吗?从来宴无好宴!
可是我略一犹豫,还是点了点头——田建向来做事谨慎,今晚请吃饭怕也是有些不方便在这里讨论的公事。
“现在就走嘛?”我抬头问他。
见他点头,我便拿过外衣和包随他走出门。
“想吃什么?”他在电梯里问。
“都行。”
他说了一间餐厅的名字。
我迟疑道:“很贵的,不如换一家吧?”
他却笑道:“我才去过一次,环境不错,你也不用替我省钱。”
走出大厦,快落山的太阳仍然灼热,地面被烤得滚烫。刺眼的阳光令人目眩,我站在大门前略闭了闭眼睛。
田建很快从地库开了车过来,我在车上给姐姐打了个电话,爸爸还在住院,看这情况我肯定要晚些才能赶过去。好在电话里姐姐也只是态度冷淡的抱怨了几句,并没有过多纠缠。
“有事吗?”挂上电话时,田健关心的问。
“没有。”我笑了笑。因为不想节外生枝,所以我在电话里并没有提“医院”两个字。
餐厅里服务员比客人多,窗外落日掩了光芒,娇艳如血的挂在灰幕似的天边,很美,却显得有些凄凉。餐厅里的背景音乐优美舒缓。
“你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也是这么心不在焉吗?”
“对不起,”我赶紧收回目光,不好意思的笑道:“今天实在是有点累。”
“或者是因为李总就要回来了?”他半开玩笑的问道。
我尴尬的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柠檬水。我还不到三十岁,却已经和安瑞一起工作了十年。
十年,晓色成暮复谁知,空袅茶烟千缕……
毋庸置疑,一个十九岁便开始追随男上司,到了适婚的年龄依旧不思嫁娶的女孩子是不合时宜的。
我和安瑞的情形确实很容易令人误会,员工们私下里喜欢议论这些无聊的八卦也难免,传闻该有很多版本吧?我不愿再想下去。
“田健,你找我出来有事吗?”
“没有事情就不能请你吃饭吗?”他笑着反问。
我没说话。
换做别人开这种玩笑也就罢了,但是田健?他也算是公司的老员工了,前几年一毕业就来了这里,一直跟在安瑞身边。虽然年纪比我还小,我对他却一直都很尊重。
沉默半晌,田健才道:“艾西,对不起,我要辞职了。”
“辞职?”我吃了一惊,急忙问道:“还有商量的余地吗?”
见对方还是低头不语,我也就明白了。
公司虽然和所有的员工都签订了劳动合同,但是如果对方执意要走,也是无可奈何。
与其花很多精力纠缠于合同赔偿这样的事,不如尽快找到可以接替的人,让公司能够正常运转。
“田健,恭喜你另谋高就!”我思索着说道:“不过可不可以等我找到合适的人再走?当然,如果不方便……”
他说:“你放心,我会负责带新人。”
“谢谢!”我的感谢是由衷的。如果他不答应,事情还真难办——安瑞如今还在外地,田健负责我这边的所有现场,如果他立刻走人,我这边可就塌了天。
“是我该谢谢你这几年对我的信任和照顾。”他看着我,目光是真诚的,“而且我这一走,恐怕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我苦笑道:“‘良禽择木而栖’,这也是应该的。”
这顿饭吃的很辛苦。雅致的西餐厅并不适合约同事吃饭,音乐和烛光都让人难以集中精力,我总是神不守舍。
出来时已然灯火阑珊,夜晚与白天的城市仿佛是两个世界,黑暗荡涤了白天的浮躁,霓虹闪烁中整个城市的脚步也慢了下来。
“我送你回去吧?”他体贴的问道。
我摇头道谢,只让他帮我叫了出租车。
回到医院已经很晚了。姐姐艾倩简单交代了几句,转身收拾好笔记本电脑和沙发上的资料准备走,我心里过意不去,默默的送她下楼。
姐姐的性格比妈妈还要强势,平时不苟言笑,跟我更是懒得多说一句。在她眼里大部分人可能都是透明的,庸庸碌碌之辈入不了她的法眼。
我比大姐小七岁,父母生下姐姐后一直想要个男孩儿,好不容易有了我,又是女儿,他们的心情可想而知。所以一年半后弟弟一出生,我就被送回乡下叔叔家跟着奶奶生活,直到小学毕业才被接回来。
回来后第一个表示不满的就是姐姐,因为嫌我脏,所以坚决不肯跟我睡一个房间。姐姐人长得漂亮,智商又奇高,生来便是众人瞩目的焦点,在她面前我一直都很自卑。
她博士学位毕业后就很自然的进了一间国家级的研究机构,每天做的都是有意义又高尚的事,不像我,终日缠绕在一堆莫名其妙的繁琐俗事里,再挣扎也不过就是苟且的活着罢了!
我对姐姐从来都是尊敬胜于亲情,有时候甚至还有点怕她——长姐如母,妥妥的血脉压制。
看着她上了出租车,我才上楼回到病房。爸爸还没有睡,“爸,伤口还疼吗?”
“好多了,今天怎么这么晚?你姐等的都不耐烦了,她家离这儿远。”
“对不起,最近我们领导不在,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以后就不会了。”我边说边拿脸盆打了热水给父亲擦脸、洗脚。
父亲身材高大,身体素质本来很好,可是四十多岁的时候突然查出了心脏病,上了岁数又添了高血压。这一次突然犯病非常危险,幸好发现的及时,已经做了心脏搭桥手术。
“你姐是事情太忙了,不然她也该替替你。”
“是,姐姐确实忙。”
她忙我不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