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寒冬的风呼呼吹着,萧萧瑟瑟。屋里烧着炭火,但寒风还是时不时往里钻。
明臻跪在地上,低垂着眉眼,轻轻地给丽娘捶腿。她穿着洗的发白的青色棉袄,一双手冻的通红,手背冻疮裂开,血迹斑斑,不忍直视。
丽娘歪在炕上,搭着软毡,一手拿着铜镜,一手轻揉眼角细纹,越看越眉头紧锁。
再看地上跪着的臻臻,虽则两颊冻的红通通,但肤若凝雪,一头茂密的微卷长发随意散落在身后。许是长期营养不良,臻臻的发色偏浅,在烛光下,笼罩着一层光晕,少女的娇憨,让人挪不开视线。
丽娘看着这张脸,心里就犯酸,她的生母该是何等倾国倾城。再想想有家不归的明诚,一股无名火忽地上来。
“没吃饭啊,这点力气。”说着,她拔下头上的银簪往臻臻身上戳。
臻臻不敢躲,冬天袄子厚,但还是疼的她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好一会儿,丽娘才消停,臻臻忙上前伺候她更衣就寝,再默默退了出去。
一出门,寒风刀子一样刮着脸,臻臻小跑到了厨房。夜已深,晚膳还没用,又冷又饿。锅里只有一两个又冷又硬的馒头,臻臻伸手去取了一个,也不敢多拿,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
屋里冷飕飕的,风不断从窗缝、门缝钻灌进来。臻臻放下馒头,对着冻僵的双手呵气,身上的伤口隐隐刺痛,看着烛火,双眼忽然有点酸,水汽氤氲。
臻臻实在饿得不行,把发硬的馒头用温水泡了一下,小口小口吃完。
她哆嗦着解开衣裳,星星点点的血迹在雪白的肌肤尤为刺眼,她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再抹上膏药,就睡下了。
娘,你在哪里?为何不要臻臻…小小的身躯埋在单薄的被窝里,压抑着即将要溢出的呜咽声…
一两片雪花飘落在院子的梨树上,是今年第一场雪。
天还灰蒙蒙一片,小院子已经铺了一层白雪。明臻璨用温水梳洗过,出门便被风刮的脸生疼,她缩了缩脖子,不敢停下脚步,备着热水在丽娘房门等她醒来。
天全亮了,才听见房里有动静,臻臻忙把换了几次的热水端进去。丽娘房里烧了碳,和外面简直两个世界。
臻臻在外面几乎要冻僵了,脸颊、鼻尖冻的红通通的,嘴唇干裂。睫毛上,发丝上挂着的霜进屋便融化了,双眸水光潋滟,打湿的长发微微卷着。
丽娘看她一身的狼狈,心里爽快。婆母在大户人家那里做过乳母,积累了一点老底,是个厉害的角色,掌家权捏的牢牢的。
婆母从小给明臻璨穿好的,吃好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把她当大户人家小姐一样娇养着长大。
丽娘看着婆母对这个外面抱回来的孙女比亲孙子还好,她就憋着一股火在胸口。
婆母走的急,明诚音讯全无,丽娘无所顾忌,当晚就带着儿子明骏把婆母的房间搜刮的干干净净。把明臻璨房里稍稍值钱的东西也一并拿走。
自此便把臻臻当丫鬟使,找着机会就一顿打骂,发泄多年怨恨。
晌午,明骏回来了。进门看见收拾碗筷的臻臻,直直打量了几眼,那眼神让臻臻心里咯噔咯噔直跳,总觉得不怀好意。
果不其然,她前脚刚走,明骏便与他娘说:“娘,前些日子遇见刘涛那厮,现在在太守府混得可好了,儿子让他搭搭线,也在太守府谋个好差事。”
丽娘眼前一亮,道:“我说刘涛他娘怎么忽然就穿金戴银起来,前些日子在琉璃阁买东西,花钱都不眨眼,原来是她儿子飞黄腾达了”
“可不是么,那小子现在可威风了,在太守面前也能说上两句话。求他办事的人多,捞了不少好处。儿子和他是从小闹到大的,这点小事不在话下,眼前就有个肥差,一是要些银钱疏通疏通,二嘛,这太守府喜欢女人”说到这,他看了一眼门外,补充了一句:“漂亮的女人”
丽娘冷笑了一声:“那个野种,也配去伺候大老爷?”
“娘,您是不知,这丫头还没张开那会儿,几个混账哥们看见了都走不动路了,何况现在。您要人使唤,等儿子飞黄腾达了,给您买一屋子的婆子丫鬟。”
“哼,就是狐媚的野种。”丽娘恨的咬牙切齿。说是路上捡回来的,谁信啊,不是亲生的,那婆母能把她看的眼珠子似的?
“娘,儿子有了好前程,以后才能孝敬娘。”明骏脸带央求地看着丽娘。
丽娘低头想了一阵,这两年折磨,也算报了仇了,笑道:“我儿上进是好事,娘下半辈子就靠我儿了。能给太守大人做妾也是那贱蹄子的福分。”
“娘就等着享福吧”明骏一脸得意,继续道:“您可别再指使她干粗活了,刘涛说下月十五就是太守五十大寿,正是好时机,您把人给看好了啊”
“晓得了,娘肯定妥妥当当地帮你把事好”丽娘扶了扶珠钗,心中暗暗盘算谋划。
当晚,明骏领回来一个丫头,接了臻臻的那些粗活。
丽娘还弄了些膏药,让臻臻抹在冻疮上,还给她一罐子雪花霜抹脸。除此之外,一天三顿还有热饭菜吃。
不到一个月,臻臻除了瘦点,看着倒是白白嫩嫩的。那个丫头盯着她,不让她出院子半步。
明臻心中不安,但到底是祖母呵护长大的小姑娘,心思单纯,还琢磨不透丽娘的这番举动。她只盼着爹爹明诚能赶紧回来。
祖母临终说,她的生母是盛京沈将军的妹妹,让她一定跟着爹爹去找生母。
她天生乐观,祖母说她是金贵的命,应该锦衣玉食,什么都愿意给她最好的。祖母还在的时候,日子确实是无忧无虑。
祖母走了,尽管丽娘百般虐待,她心中始终有所期待,爹爹肯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