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家里乱成了一团,宁母也像是有事走不开,才让李铮和律师来了这里。
进入正题,李铮问,你们到底想要什么?都可以再谈。
宁母道,我才不要你的臭钱,我要的是公道,我女儿不能白白被欺侮。
她狰狞笑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不信就走着瞧。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简小楼刚开始的事业和人生。
对他寄予希望的各方。
《天井》的巨额投资。
以及,同性恋和艾.滋病之间划等号的大环境。
李铮头痛地想起,合伙人说的那句,他什么都不懂,你也不懂吗?
双方陷入僵持。
李铮已经搞不明白这家人到底要什么,先前还只是要钱而已,现在是想玉石俱焚吗?他问,孩子好吗?能让我看看他吗?
宁母道,好得很,不在这里,送去了别处,有人照顾。
李铮道,宁晓妍也一起去别处了?
宁母道,你管得多不多?
正说着,有个女人从里面出来。
李铮第一眼都没认出那是宁晓妍,她很瘦很憔悴,头发凌乱,像是睡了很久,但黑眼圈又很重。
宁母马上起身,道,你出来做什么?
宁晓妍看看李铮和律师,说,这都是谁?
她没有认出李铮。这让李铮很惊讶。
宁母道,两个闲人,你快回房里休息,不是睡着了,怎么又醒了?保姆呢?保姆!
她往房间里推宁晓妍,宁晓妍却再次看向李铮,像是刚认出来他,道,是你?
李铮道,你怎么了?
宁晓妍抓住宁母的手,说,他为什么在这里?
宁母道,不要管,回去睡觉,快走快走。
宁晓妍道,我已经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了,他来干什么?
宁母道,你认错人了。
宁晓妍忽一变脸,说,你又朝人家要钱了吗?我已经要了很多!你不要太贪心!
宁母也抬高了音量,道,我没有要钱!我不要钱!
宁晓妍怀疑地说,真的吗?你会不要钱?你不是最爱钱了吗?
宁母哭起来,道,妈妈只想你好好的。
李铮和律师目瞪口呆地看着,完全不知道这是在演哪一出。
宁母朝他俩喝道,你们两个走吧!
李铮道,她是怎么了?
宁母道,快走!滚!
宁晓妍道,你不要凶他!
宁母一怔。
宁晓妍道,他最讨厌说话很大声的女人了。
宁母看向李铮,仇恨道,满意了吗?
但宁晓妍忽对李铮一笑,问,他好吗?
李铮只得道,还可以。
宁晓妍说,他现在肯定很高兴,我签了字放他走,他应该就高兴了。
她似乎已经不记得签字是两个月前的事。
她笑着说,你们两个以后要好好地在一起啊。
李铮和律师沉默着从那家里出来。
他们都明白宁母忽然不再提钱,但又不肯善罢甘休的原因了。
一个愤怒的母亲,不可能轻易善罢甘休。
分开前,律师也对李铮说了那一句,要不,再想想?
李铮回到剧组所在的院子,蹲在门口石阶上抽烟。
他再一个多月就满二十三岁了,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讨厌。
到夕阳西下,他进院子里去,找到简小楼。
他说,小楼,我们出去吃个饭。
从东来顺回去的路上。
李铮骑了辆剧组的二八杠,简小楼坐在后面。
他们穿过暗夜里安静的街道和胡同,掠过影影憧憧的青砖灰瓦。
简小楼在后面环着李铮的腰,说:“胡同真好,这样的院子也好。”
李铮道:“怎么好?”
“就是,如果能一直住在这里就太好了,的那种好。”简小楼有些向往,说,“等结束拍摄,我们还能住在这里吗?”
李铮单手抓着车把,另只手握住搭在腰上的简小楼的手,捏了一捏,道:“和你商量件事,刚才吃饭就想说了。”
简小楼从他身旁向前探脑袋,问:“什么事?”
李铮却又不说了,把车骑得很慢,《天井》那座院子的大门就在前面不远,已经能看到了。
他已经把这难以启齿的话,拖了整整一晚。
“怎么不说了?”简小楼轻松地说,“是和她有关的吗?我已经不怕她了,你放心说吧。”
九月的北京,还余留着没散尽的热浪,《天井》剧组的几位工作人员在院子里边纳凉边聊接下来的工作。
忽听到外面一阵异响,出来一看。
胡同的那头,微暗的路灯下,一辆自行车倒在一旁,两个人在墙根打架,一个推着另一个,隔着这么远都能听见巴掌声。
同事以为是年轻人喝多了闹事,远远喊了句:“打110了!甭跟这儿练家子!”
有个眼尖的:“那不是小简吗?”
几个大哥呼啦一下涌过去,只当是剧组团宠小简被盲流子欺负,七嘴八舌地喊着问:“怎么回事?快住手!”还有骂脏话的。
到跟前,傻了眼,被推按在墙上的是小简没错,挨打的却是推着他的李铮。
路灯底下看得真切,李铮的半边脸被抽得通红,牛仔裤上好几个脚印子。
“怎么了这是?”几个人搞不清楚状况,先把李铮拉开再说。
简小楼还贴墙站着,呼哧气喘,张嘴就冲李铮大声说了一串英文,语言不通,语气众人听得懂,还有几个听过的脏词。
他在骂李铮。
李铮被两个同事一左一右架着,怕他还手去打简小楼的意思。
他看着简小楼,回了一句很短的英文。
同事们听懂了。
他在说,对不起。
简小楼头顶上正好是一盏路灯,眼里的泪水映出凛冽的冷光。
当晚,简小楼带着一个很小的行李包,离开了这座院子。
肿着半张脸的李铮跟在他身后,看他在街口上了公司派来接他的车,才折返回来。
他踩着印满斑驳岁月痕迹的青砖,回到以后半生中,总让他魂牵梦萦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