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无论是病患还是一众太医,都觉得贵妃娘娘一定是看疠人所气氛凝重,所以特意说出来逗大家玩儿的。
直到萧惜若真的命人搬来了凳子和桌子,要求病患们排队领药,并在领药前给她跳个舞。
你说她要求高吧,你随便怎么跳她都能接受,实在跳不了,你给她背首诗,讲个笑话也成。
可你说她要求低吧,她还就定死了规矩,要他们自力更生,以舞换药。
一时间,疠人所里人人自危,皆道这位贵妃娘娘果真如外界所言,多少染了点儿疯病。
期间也不是没有病患暴怒,骂萧惜若就是故意戏耍他们,根本不是存心想就他们。
虽说萧惜若行为举止奇怪,脑子似乎也有点儿问题,可真正能治疗瘟疫的药又的确是她出的,别说跳舞了,她就是要人跪着求她,太医们相信也有大把人是愿意的。
所以他们一见有人骂贵妃,第一反应便是上去呵斥。
一是为贵妃不平,二则是为了保全那些口无遮拦之人。
毕竟娘娘在上面那位心里,可是谁也动不得的宝贝啊。
然而让他们意外的是,萧惜若对骂她的人非但没有黑脸,反而会和颜悦色的要求他们多跳两段舞。
药照给,舞照跳,第二天甚至拉着西所全员跳舞,只因为西所全是轻患,折腾起来毫无问题。
对此,一众太医更是给他们娘娘编了一套强身健体,以上行为皆是为了病患好的说辞。
然后贵妃娘娘道:
“胡说!就这舞哪儿强身健体了?本宫气人不假,可本宫诚实啊!”
众太医:“?”
行吧,您都这么说了,我们还能说什么呢?
就这样一连折腾了三日,西所终于出现了第一批痊愈的幸运鹅。
他们离开疠人所的当天,所有人都给贵妃娘娘跳了个舞。
别问,问就是被逼的。
总之这地方进过一次后,他们是再也不想进第二次了。
有了第一批治愈者,其他病患也接二连三的好转。
而在封夜寒手下以及巡防营、禁军、帝都守备军的联合追捕下,疠人所外的病例已彻底清零。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直到当天夜里一人一马连夜驰骋,满身血污的出现在京城城门之下。
“开门,我,我是安定侯世子吕梁,咳咳咳,河中大疫,咳,我,我要见暄王……”
话还未说完,那人已呕出一口鲜血,整个人直挺挺的从马上坠了下来。
当夜丑时三刻,封暄夜叩宫门,封无晏骑马带萧惜若出宫,一群人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了正阳门。
“梁儿,梁儿,你醒醒啊,你看看娘,看看娘啊……”
“李院使,你救救梁儿,本宫就这一个儿子,就这一个儿子啊……”
当萧惜若二人随封暄来到房间时,看到的便是近乎崩溃的大长公主。
身为一个母亲,她看着自己的孩儿不断咳嗽,从喉中涌出一口口鲜血,却无能为力。
而一旁被封暄叫人请来的李院使也急得满头大汗,一见萧惜若二人进来,便立刻行礼,而后道:
“皇上,娘娘,那瘟疫变了!世子爷,世子爷他身上没有疙瘩了,他,他吐血啊……”
闻言的萧惜若还未说话,温素素便已疾步上前,走到了吕梁的床边。
就跟李院使说的一样,吕梁身上没有疙瘩,但他同样难受、高烧、意识模糊,且比之前的疙瘩瘟多了吐血的症状。
抬手撩开吕梁的衣衫,温素素仅看了一眼,便皱紧了一双柳月眉。
黑的。
吕梁身上的皮肤已经开始片片变黑,尤其是手脚……
那是皮下出血,手脚俱坏,眼看便要活不成的模样啊。
于是温素素当机立断,将一颗十全大补丸塞到了吕梁口中,并写下药方让人立刻下去煎药。
也就在这时,立在萧惜若身边,用内力牢牢隔绝着周围一切的封无晏,却忽然侧眸看向了房间外。
“谁在咳?”
他的听力极好,即便那几名士兵离他很远,他依旧准确的锁定了他们。
闻言的沈眠立刻上前,将那几名咳嗽的士兵扣下,一问才知道,他们就是最初出城将吕梁抬进来的人。
不止是他们,很快接触过吕梁的大长公主和吕文嘉,以及几个安定侯府家仆也纷纷出现了咳嗽的症状。
低咳之后是高烧,而高烧之后,大概就是吐血了。
而一众戴着手套接触吕梁,却依旧染了病的人证明,瘟疫的传播恐怕已不再需要触碰。
从这一刻开始,掩面势在必行。
好在有奇药调理,只有轻微症状的大长公主等人很快好转,纷纷被李院使要求离开此处下去休息。
大长公主起初不愿,直到封暄再三保证自己会等表弟醒来,绝不会让表弟有事。
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大长公主有些颓然的走出了屋子。
而在与萧惜若和封无晏擦身而过的那一刻,她低低的,有些窘迫的说了两个字:
“谢谢。”
若非知道大长公主爱子心切,自己又刚刚因为染病而虚弱的话。
萧惜若真会问她一句“有多谢”?
直到大长公主等人离开半个时辰后,榻上的吕梁才渐渐从混沌中清醒,身上的黑斑在褪去,流逝的生命终于有了回转的意思。
“表,表哥……”
目光扫过榻边的萧惜若、封无晏、温素素,吕梁终于找到了封暄。
此刻的封暄面罩轻纱,他不能碰吕梁,也不能靠得太近,只能尽可能的温声道:
“没事了梁儿,表哥在,没事了。”
吕梁的声音明显在抖,整个人也是,直到封暄的安慰落下,他的状态方才真正好转。
而当他说出自己一路北上,途径河中十二郡中最繁华的苏郡,却见苏郡十室九空,户丁尽绝,满村死尸无人收敛时,萧惜若三人的脸色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