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风雨飘摇的皇城不同,此刻的疠人所内医患同心,无论是病者还是太医,都只有一个目的——扛过去。
仪鸾司满城奔走,太医院倾巢出动,就连临时被封无晏一道圣旨,直接发配来这儿的封夜寒,也同样忙得脚不沾地。
因为总有些高官家属不听话,需要他出手制裁一波。
比起仪鸾司这样明面儿上的机构,他手下的人可谓来无影去无踪,只要你有病,你藏多深咱都能把你抬这儿来。
原本他以为只有他会守在外面独得清闲,却没料到封暄也带着自己的家人来此,加入了他们的队伍。
且封暄此人确有才学,竟能帮着太医简单分辨重病者与轻症者,着实帮了他们不小的忙。
“五弟实在闲的没事做的话,大可跟着姚大人出所巡视,何必一直盯着为兄看呢?”
似是被封夜寒盯烦了,封暄终是有些无奈的开了口。
“大哥言重了,我并非无事,只是好奇大哥你为何不随安定侯入宫,在这场巨变中求个机会呢?”
封夜寒把玩着手中的药瓶,余光却一直看着封暄。
作为皇长兄,封暄这些年有多么汲汲营营,他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不傻,明丘山上那件事皇上和表妹瞒得住别人,却瞒不住他。
所以他知道封暄败了,可若只是一次失利便失了信心,成了如今这副想养老的样子,似乎也有些牵强吧?
“机会?五弟莫要诓我。”封暄冷笑:“先不说你那心细如发的表妹,光是皇上便不好相与吧?”
“哦?看来大哥很抬举我们皇上啊?”
封夜寒并不正面回答,只是笑。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封暄竟毫不留情的刺了他一句:
“莫说为兄,单论武艺与心机,五弟你恐怕也不是皇上的对手吧?前世若非……呵,只需你不问世事混吃等死,就不准为兄抛却外物一心报国了?”
说罢此话,封暄也不再理会封夜寒,竟径直走向了一众太医。
而封夜寒也没有追上去,因为比起与封暄争执,他更在意的是他无意中刺出的,那句了不得的东西。
与此同时的养心殿前,有了老御史之言做饵,方才还因局势而静默的花太后等人,顿时似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是啊,封无晏都主动承认他鸮族的身份了,他还有可能留着他们这些与他不睦的知情人么?
难。
很难。
所以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摇尾乞怜,而是奋起反抗。
当然,这个奋起也是要有计划的,不能横冲直撞,而应以理服人。
“皇上,他人暂且不论,作为你的母后,没有哀家,怕也没有你的今日吧?若哀家早知你乃异族,哀家也绝不会将你迎回朝中,助你登上这至尊之位的。怎么?如今你翅膀硬了,所以要忘恩负义,弑母杀兄,屠戮满朝文武了么?”
花太后身为在场唯一一个,在身份上高过封无晏的人,自是第一个开了口。
而紧随她的,自然是封祁这个已经忍无可忍的兄长。
“怎么?皇上要将我们所有人斩杀在此,然后彻底洗去自己身上的污点,继续坐这大燕江山么?可笑,一旦我们出不去,这天下必会大乱,父皇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宽恕你!”
有了他二人带头,其他朝臣也纷纷开口。
他们与其说是想让封无晏让步,不如说是想以此游说一众士兵,希望这些人迷途知返,莫要与封无晏同流合污。
只要这些人反过来将利剑指向皇帝,他们今日便还有生还之机。
同时,他们还要激起更多清流老臣的愤怒,尤其是颜江等手握实权,封无晏绝不敢乱动之人。
不得不说,他们的努力还是有效的,因为的确有一部分士兵眉头微皱,似乎开始动摇了。
不过与他们为了这一点成绩而沾沾自喜不同,封无晏至始至终都是漠然的。
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或愤怒,或狡黠,或畏惧,或失望的脸,他恍惚间又想起了三年前,他初到京城时,第一次见这些人的那一幕。
冷漠、鄙夷、蔑视,哦,还有无视……
茕茕孑立,踽踽独行。
三年了,这些人变了多少副面孔他不知道,可他对他们却从未变过。
“没有你就没有朕的今日?父皇绝不会宽恕朕?纸包不住火,朕终有一日会自食其果?”
封无晏冷笑:
“花明华,朕从不想成为皇帝,是你儿子早死,让你空有太后之位,想握权却无所依。承认自己的野心很难么?”
说罢,他又转向封祁道:
“父皇不放过朕?朕就会放过他么?君无戏言,可他呢?他背信弃义虚伪至极,如果可以,朕宁愿换去满身血液,只求不与他同宗同源。”
最后,他薄唇轻勾,在夕阳残血中看向所有朝臣,语气桀然道:
“纸包不住火,可只要朕有灭火之能,又何必在意火外那层薄纸呢?至于贤君之名爱民之心,你们以为朕在意么?”
“杀,不服者,忤逆者,妄言者,有怨者,杀,都杀!”
在封无晏丢下此话的瞬间,所有宫人已瞬间起身,身姿矫健的冲入了群臣当中。
花太后、封祁、吕洋、花青松……
所有朝臣很快被分成了两批,在左者皆被宫人押解,在右者则依旧能安静站立,只是他们终究是少数罢了。
“封无晏,你大逆不道!颜老将军,方尚书,此子方才之言你们也听到了,难道你们颜家与萧家真要认贼作父,让一个身怀异族血脉的暴君左右我大燕么!”
落簪散发,花太后声嘶力竭的质问道,不止是她,还有她身后一众被押解的人。
看着这混乱而又残暴的一幕,颜江与方堂终是摇头上前,因为他们真的不能不管了。
一次性处死太后与几十个朝臣,这实在是有伤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