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声曼曼入耳, 魏玘沉默不语。
他合目,不再看阿萝,聚蹙的眉关拧出淡痕, 受银白的月儿照着,宛如霜镂雪刻, 俨然是一副拒人千里、澹泊清寡的态势。
可纵是他冷下脸来,阿萝仍能清晰地发觉——
他双唇紧抿, 绷直如线, 似要划出泾渭,将任纵与克制区分两界。
在那薄唇上方,是浓垂、密长的睫, 轻微颤着, 像拂动的两席墨竹, 写满禁抑的隐忍;而在薄唇之下, 一点结喉徐徐滚动, 令人难以忽略。
这哪里是不想呢?阿萝抿着嘴, 喜悦窃窃浮动。
他是想得极了,几乎撺出一团火, 又生怕烧坏了她,方才暗自闷着。
真可爱。她越发喜欢他、爱他了。
她必须得让他知道, 她的心虽然很小,容量不算太多,却装得满满当当,各处均是属于他的。只要他想要, 无论到哪儿都能落窝。
阿萝弯着眸, 凑过去, 啄上魏玘的眼睑。
“啵!”声音格外响亮。
魏玘的脊骨顿然一滞。他仍缄默, 也并未睁眼,唯有气息沉下些许。
阿萝见状,扑哧笑了开。
她当真弄不懂了。分明是他,总想做些坏事。搂着她、抱着她时,他还不厌其烦、一遍又一遍地说爱她,眼下反倒害起臊来。
换作她,才不管那么多呢。不该破的礼制破了,不能见的人也见了,还有什么不可做的?
“好不好呀?”阿萝穷追不舍。
她一壁说,一壁凝眸,翘着纤软、鸦羽似的睫扇,紧盯面前的男人:“你方才讲了,是你太想我了。想我,那就是想我亲嘛。”
嗳呀,偷换概念!这说的是一码事儿吗?
小少女不觉自己理亏,杏眼晶亮,又补充道:“子玉,你只管放心。”
“我也想你得紧。我是自愿的。”
这一席话,阿萝说得挚诚、雀跃,好似珠玉迸落,摔入魏玘的耳畔。
魏玘薄唇未松,仍不应,眉峰微痕渐深。
——他快招架不住了。
他本就渴慕阿萝,最喜她天真烂漫,此刻见她热烈,心头的沸火也愈灼愈旺、近可燎原。
但是,他确实笃定决心,万不能容她开这个先河。
哪怕只有一回。一回也不行。
阿萝单纯、澄澈,是举世无双的明珠,合该高高在上、纤尘不染,不该为他委曲至此。
思及此,魏玘敛神,一语未发。
见他油盐不进,阿萝鼓着颊,不由得面露苦恼。
她知道,魏玘强韧、刚直,凡是他作出的决定,饶是她来,也未必能扭转。若他铁了心要不遂她愿,她还真就没什么办法。
可他还杵着呢!直挺挺的,像盛夏的劲竹。这得多难受呀?
阿萝绞尽脑汁,忽然来了主意。
她倾颈,与魏玘前额相依,学着他、阖上双眸,神色陡然沉静,像温柔的一尊玉。
魏玘怔住,不解她意图,尚未作出反应,先听她软声娓娓——
“子玉,你当真不要吗?”
“今夜过后,我就不会再这样问了。”
听见这话,魏玘不禁睁眸,扫得少女长睫一颤、继而徐徐掀开。
二人视线碰撞,四目咫尺相对,只见杏眼钝圆、乌亮,似是自凤眸的尾端偷得弧度,竟也盈盈翘着,狡黠的微光点点如星。
阿萝如此言行,是抱着以退为进的小心思。
她总觉着,她的爱人骄傲又体面,怎么看,都像她从前救治的小虎。
那时候,她忍痛割爱、为小虎宰鸡喂食,却不受它信任,索性拎走鸡、不给它吃。次日再喂,它便学乖了,连鸡骨头都嚼进肚里。
她想,既然魏玘很像小虎,那她也能依样画葫芦、故意激他一下。
——如此计策,自是被魏玘当场识破。
魏玘默然,注视阿萝,捉到她眸里黠慧,心绪颇为复杂。
他想不明白,他的小神女何时变成这样了?听听那从容不迫、绵里藏针的语气,想她威胁起他来,竟也有板有眼、像模像样。
真坏,坏透了,简直与他不相上下。人说夫妻琴瑟相调,大抵莫过于此。
魏玘想着,越觉阿萝可爱,心底的炽火也将将熄灭。
他收拢思绪,微动双唇,眼风徐徐一掠,正要答她的话,字句却悬在舌尖、仿佛凝固。
魏玘目之所及,是阿萝丰润、饱满的双唇——弧线流畅,形似翩蝶,抹开凝春的桃粉,唇珠更是灵俏动人、如衔豆蔻。
她的唇秾丽而清艳,不需他吻上,只消看过一眼,已像樱桃咬开、溅出一淌汁水,俄而化作火星,让他寂灭的余烬死灰复燃。
对于魏玘的烫视,阿萝浑然未觉。
甚至,她舌尖一掠、润过上唇,又眨动清凌凌的眼,热切盼他回应。
魏玘当然明白,阿萝究竟想他如何回应。
他心尖盛炽,看得移不开眼,几是提紧心弦,方才斩断了无边的浮想。
不该的。会伤到她的。
那方独属他一人的檀口,生得太柔美、太小巧,连他漫长的亲吻都承受不下、尤其吃力,自然是什么也无法含吞。
魏玘强定心神,向旁挪走目光。
他不再看她,而去看窗外,眺向薄月,让墨蓝的天际映入眼底。
“为何如此在意?”他低声问她。
——从始至终,他表露在外的、最多的恣肆,也不过是沉火般的凝视、此刻微哑的嗓音,与抚她柳腰、转而轻握的手。
阿萝一怔,不料心思落了空,一时有些失望。
但很快,她又噙笑,梨涡不减,仍是那般纯柔、赤忱的模样。
“我不想你受委屈。”她道。
在阿萝看来,所谓委屈,便是魏玘一人付出、一人辛苦,做吃力的事,只为讨得她独自欢喜。
虽然每回,他总能尝到非比寻常的甜头,但他受的累到底比她更多。暂且不说其他,单论她要水的次数,已足令他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