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完全把话挑明却绝口不提跟着他做文章的茬儿,他才算是看出来了,卫四这小子是铁了心的要进白鹭书院念书的,拜师读书方面根本不会有他什么事,至于什么风水先生,一代武人二代秀才三代封侯拜相的全是胡诌,拉杂半天就是一心为卫景明保媒,引他上钩痛快点头答应这件事的。
韩端心里那个气啊。
卫景平脸上丝毫没有难色,反而笑道:“我大哥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吗。至于我爹娘,这么大的喜事,他们怎么不答应?”
韩端没话说,低头又吃了一筷子小菜,完了擦擦嘴摇头道:“卫家老四,你今天就是说出个花儿来我也不能应你这件事。”
虽然他已打定主意要同意韩素衣和卫景明的婚事,但他哪能那么轻易就答应卫四,非多磨他一会儿不可,恼着呢。
卫景平见他忽然变了脸知道不好胡扯的风水先生的事被人识破了,心想干脆示弱给韩端找个大台阶下吧,心一横抹着眼睛呜呜呜呜哭起来:“……”
没办法了,撒泼打滚试试吧。在上林县,七八岁的孩子哭一哭闹一闹多正常丢不了大的人。
这一哭倒把韩端弄得没辙了,怕招来人围观,他只好赶紧哄孩子:“哎哎卫家老四,你哭什么呀?”
卫景平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嗝了,心疼他大哥卫景明心疼的,不是,气氛烘托到这里了,不哭大声点儿不行啊。
韩端见他满脸的都是被拒绝的挫败,还有被窥破了假托风水先生哄人的懊恼,出了口气般地舒畅了些,他一甩袖子道:“卫家老四,你先别哭,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商量。”
卫景平哭得停不下来。
“别哭了,我就提个条件。”韩端心中的气消去大半,语气微微软了下来。
“韩先生您说。”卫景平没什么感情地抹了又抹眼泪。
“三年后你头场县试下场要是中了,我一文聘礼不要把女儿嫁进你卫家,你看怎样?”韩端发狠地道。
事已至此,能找补多少脸面就找补多少吧。
“说话算数?”卫景平的眼泪说干就干了。
他了解过科举的内容,县试是科举之中最低级最容易的一关,主要考基于四书五经的背诵和注释,做文章只要文理说得通即可,他曾经脸大地想,还好,不算难。
现在,他不得不头铁地想:不难,不难,有什么是拼一把过不了的。
而且卫景平心里透亮,韩端提的这个条件,无非就是难为一下他出出气而已,几乎可以忽略不管。
正因为坑不了他大哥,卫景平才敢揽这事的,没有十成的把握,他哪里敢开这个口。
“当然算数。”韩端道。
卫景平又犯愁了:“三年之后我大哥和韩姐姐都十八岁了。”
十八岁在这个时代都老大不小了,也不知道他大哥会不会等得太苦。
韩端面上忽然有些沧桑地道:“素衣她娘死得早,我先前又忙着举业没好好照顾过她,正好想多留在身边几年呢。”
他欲言又止,想问问卫家是不是急着娶长媳,到底没问出口。
这话着实叫人动容,卫景平赶紧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想来三年之后我大哥高中武举人,韩姑娘初嫁了,会是上林县的一桩美谈。”
韩端没说话。
“这件事暂时只是我与韩先生的口头约定,”卫景平正色说道:“要是我爹娘上门提亲了,韩姐姐却又不愿意嫁给我大哥了,那就不作数了。”
虽然他从外人嘴里听到的都是韩素衣和卫景明相好,但毕竟没见过人家姑娘,要是出了万一呢,他岂能坑人家姑娘家,所以要把丑话说在前头。
韩端哼了声:“要是她不愿意,今日就十个卫四你都说不动我半分。”
他那没出息的闺女在家里哭着喊着要嫁给卫家老大呢,唉!要不他怎么会在卫四面前气短呢。
卫景平:“……”
那就好。
哪知道韩端旋即又变脸了,酸唧唧地凉笑道:“卫四,你当真以为去白鹭书院读三年书县试下场能考中?”
卫景平:“……”他想了想,硬着头皮竭力做出“县试不过探囊取物尔”的轻松神情:“能。”
要是连个县试他都没自信考中,传出去不成笑话了,他还考什么科举,没上场都要先被人泄了气的。
从今天开始他就必须先在信念上支棱起来了,每天默念三遍他能考中,一定能,绝对能。
韩端用讶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嘿这小子……又要抬头去看上林县后头那座光秃秃的山,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越看越觉得那儿有紫气在升腾。
风水轮流转,紫微星大概真的到他们上林县了。
……
卫景平下了繁楼,迎面遇见许德昌从外头回来:“哟,卫四来了啊?怎么不多坐会儿。”
“回头再来讨许掌柜的茶喝,”卫景平脸面上带着笑意:“今个儿有事先回去了。”
许德昌望着他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小脸蛋,有些诧异:卫四这小子不会又坑了谁吧?竟有比他和顾世安还冤种的,不行他得去打听一下,好歹请那个倒霉蛋喝口茶跟他相互吐一吐苦水。
一回神就见韩端没精打采地从繁楼上下来了,见了他连招呼都没打,许德昌:“……”
老韩家除了那个宝贝闺女韩素衣,难道还有别的值得卫四打主意的?
唔他想起来了,对,卫家老大跟韩大姑娘……天爷!好大的事,许德昌赶紧捂了捂口袋,哭丧着脸想,卫四得手了,成了,卫老大要娶媳妇了,他要预备随礼的钱了。
……
卫景平脚下生风,飞快地跑回家里,找到孟氏道:“阿娘,快找个靠谱的媒婆来,咱们尽早到韩家去给大哥提亲。”
孟氏正在纳鞋底,放下锥子拢了拢头发,木讷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