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化成两道道光一前一后地到达宗门,阎戈看着他朝苍梧峰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到底是没追上去。
算了,仙尊总是有成算的。
玄苍在苍梧峰落地时,青鸾朝他清鸣两声,是在询问季子随怎么还没回来。
苍梧峰似乎一切依旧,阁楼窗户边的兰花被阵法保护得很好,在风中轻轻摇曳。唯有季子随种下的菜园因为无人打理,蔬菜间长了不少杂草。
玄苍推开阁楼的门,里面仍是他们离去时的样子,书桌上被砚台压住一角的纸张上还有季子随未写完的字。
床榻上空无一人,整个阁楼一尘不染,只是异常冷清。
玄苍还记得,每次他回苍梧峰时,季子随总是第一时间扑入他的怀中,两人夜晚交颈而眠,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肆意快活。
在山风穿堂而入的瞬间,他捡起地上被风吹掉的纸张后重新放好,然后消失在阁楼之中。
玄苍来到刑法堂时,阎戈正一脸凝重地与郁水霄说些什么。
郁水霄颠了颠胳膊上的女孩儿,眼尖地看到了他,“仙尊。”
初秋已经来临,炙热的阳光被温热的斜阳取代,四季更替时独有的秋叶飘飞美景出现。
可惜在场无人有心思欣赏这一美景。
“我来看看他。”玄苍抬头看了眼天色,衣袖轻轻一挥,一支火红的枫叶被他握在手中。
等他走后,郁水霄松了口气,好奇道:“师尊,仙尊手中的枫叶是给季子随的吧。”
“那大魔当真是厉害,连仙尊都只封印住了一半。”
“这样的话,季子随的清白还真是一时半会难以证明。”
阎戈把她怀中的孩子接了过来,叹了口气:“我有预感,修真界的平静已经被打破了。”
虽然现在修真界仍是一片平静,但大魔没有被彻底封印,掀起腥风血雨不过是时间问题。
而仙尊飞升在即,能封印大魔的修士又没有出现第二个。
师徒俩没有多言,转身去逗弄怀中的女孩儿。阎戈虽平时为人严肃苛刻,但对唯一的弟子很好,宛如父亲一般对待,就连她生下的父不详的孩子都精心养育。
秋风阵阵沁人心脾,而在密室中的季子随却从感受到季节的变换。直到他看到玄苍手中火红的枫叶时,这才恍然觉得秋日已经到来。
密室如玄苍上次来时并无差别,他皱了皱眉,神情中略有不悦。
许是他打量周围的目光有些久了,季子随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吩咐的事情我知道,只是我不愿意。”
“为什么?”玄苍捏着枫叶枝的手发紧,问他,“你在跟我置气?”
季子随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地喝了一口,微凉的温度使得他头脑愈发清晰,这才抬头看他,“我的清白未被证实,即使这里被布置得温馨舒适,又跟坐牢又有什么区别?”
密室中只有一个凳子,玄苍只能站在旁边。
他把枫叶放下,垂眸对上季子随的眸光,这才发现他比上次见到的样子还要清瘦。原本合身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竟显得空荡。
“再等等。”季子随的腰身被他弯腰搂住,低沉的嗓音响起:“你瘦了。”
明明这段时日季子随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但听到这句话后鼻子忍不住一酸,他低头不去看玄苍,垂下的墨发掩去了他偏头时的情绪,“玄苍,我想问你件事。”
他没有回头,仍旧保证着侧头的姿势,“你要如实回答。”
玄苍能感受到他心情并不愉悦,但也只以为是因为关在密室中的缘故。他轻轻颔首,温热的气息落在如玉的脖颈之上,“好。”
季子随心头微微一颤,他推开玄苍站了起来,两人相对而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似鼓足了勇气般开口:“你从来都未告诉我,你修的是什么道?”
他从来都不喜欢把事情藏在心里,万般猜测都不如当面一问。
火红的枫叶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成为这间密室中唯一的鲜活亮色。
玄苍神色微愣,喉咙里像被东西堵住,一时竟回答不出他的话来。
他蓦地想起这是他一直以来有意无意间向季子随回避的问题,他以为对方永远都不会知道,因为他会安排得好好的,他只需要开心地与自己相守百年就行。
两人周围的空间陷入难言的寂静中。
季子随微微抬眼,两人离得很近,他能从玄苍眼中看到自己清晰的身影。
“以情破道,以无情证道。”每多说一个字,他的心口就疼得更加厉害,可他偏偏要自虐般地说完,“玄苍,你修的是无情道对吗?”
他眼前的这位是自己此生挚爱,是他愿意为了放弃在凡人界本该顺逐快乐的人生而跋山涉水来到陌生修真界的伴侣。
可现在他得知,那些在他记忆中的美好情爱都是爱人为了证道而所做出的举动。
微弱的光线并未变得明亮几分,可玄苍却觉得季子随眼中迸发出的亮光十分刺眼。
他想偏头不去看,甚至想回避这个问题。
但显然季子随已经知道了什么。
时间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才过了几瞬。
季子随莹白如玉的脸上浮现讥讽的神色,“怎么?你连这个问题都不敢回答吗?”
哪怕是锥心刺骨的答案,他也想要个明明白白。
已经躲无可躲,玄苍在他的目光下只得开口:“是,我修的正是无情道。”
自他入道之时,道谕便已告诉他父母他乃是仙界仙尊转世,自有传承道法。而也唯有他父母知道,他修的乃是世间最强大的无情道。
季子随如何能知道这些,很容易就能推断出答案。
往日里那些哄人的话语在此时说不出半句,玄苍顿时生出一种不知如何是好之感。
在他承认的那一瞬间,季子随脸上的温和消失得一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