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开卷的容见良心不安地温了会儿书, 等到夜深了才上床休息。
冬日起床总是很困难,外面烧着炭火也觉得冷,想在被窝里待上一整天。
所以容见醒来后依旧很困, 周姑姑替他梳妆时,他差点眼睛都睁不开。
用早膳的时候,灵颂才走上前,同容见说话。她如今跟在周姑姑身边,负责打理私库的事宜。
容见是觉得灵颂有这方面的才能, 不妨去试试, 他也不会怀疑灵颂的为人。
灵颂是个能干的姑娘,不知为何在萧贵妃面前不得重用。大约因她长得好看,又不是她从宫外带来的侍女, 所以不会信任。
灵颂并不贴身侍候, 她倒是看得很明白, 不是长公主警惕自己, 而是长公主身边除了周姑姑,并没有别的亲近之人。
一般来说, 十七八岁的主子, 身边还是有差不多年纪的宫女的。而那位周姑姑也不是不忙,她忙得很,每日还要亲自负责公主的梳洗着妆。
长公主为何与旁人这么不同?
灵颂心中有这样的疑惑,但并未表露出来。
长乐殿是她不熟悉的地方, 她得先看着,再决定怎么做。
收拾好东西后,四福连书都抱着了, 本来是打算去上课的。
一个小宫女忽然进来禀告:“殿下, 太后娘娘那边来人了。”
容见有些意外, 抬起头,只见陈嬷嬷领头,后面跟着好几个姑姑,手中端着什么,正走了进来。
陈嬷嬷见着容见,先福了一礼,恭敬道:“殿下,太后娘娘知道您过几日要前往护国寺请佛礼,特派老奴前来代娘娘叮嘱一二。”
容见便坐回凳子上,从四福手中抽了本书,随意翻开来,意思是在听着。
陈嬷嬷似乎也不在意这点小事,径直禀告道:“到了当日,请殿下今早出发,为太后娘娘请一炷早香。”
别的不说,太后的确沉迷佛教倒是真的不假,以她的身份,请早香这样的事,大可吩咐护国寺的和尚日日去做。她却觉得这样心意不诚,不可如此,非得要容见出宫时,以晚辈的身份为她求一炷才行。
容见点了下头。
陈嬷嬷让人将那几样佛礼呈了上来,继续道:“娘娘这边还有几件常用的佛礼佛物,须得到净泉池水中清洗,再请主持加持。”
“等都做完了,再请公主于宝莲殿跪地诵经一日,以为大胤祈福。”
容见听着,心里琢磨着这到底是复诊看病还是去找罪受啊。
而不幸的是,太后这次大约没有刻意折磨自己的意思,她就是有这么多事要让容见去办。
容见的手按在书页上,颇用了些力气,连指尖都已泛白。
周围人都能看得出来,公主听了这样严格的管束,似乎已极为不耐。
陈嬷嬷躬着身,脸上摆着很深的、奉承的笑意,说出的话却像是火上浇油:“殿下不必忧心。到了当日,老奴定会陪侍左右,不会让殿下孤单一人。殿下若是有什么想要的,老奴也必然会为殿下一一办妥。”
不仅是灵颂因这句话而皱眉,连身后那些慈宁殿的姑姑们都觉得陈嬷嬷仗着有太后撑腰,胆子也太大了。
竟敢这样威胁公主,说是到时候会监督他当日跪诵是否认真,不得松懈。
容见很轻地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在场之人,只有他明白陈嬷嬷这话中的含义。就是明面上的意思,当日跪诵之时,宝莲殿只会有陈嬷嬷作陪,就像当日写佛经那样,容见想做什么都可以。
等所有人都出去后,容见托着下巴,才露出一个很期待的笑来。就像连续调休了两周上了十几天课的学生,终于快要等到秋游了。
容见不仅是什么佛经都不想诵,他还有别的想要做的。
竹泉很隐晦地说过,护国寺占地极大,且地处白云山上,又有几百年历史,其间翻修十多次,有好些外人难以知晓的小路,即使是带来的侍卫再多,也只能守住大门和侧门,守不住全部的路。
容见将会拥有完整的、不被约束的一天假期。
他这么想着,走到院子里的时候,无意间看到自己窗户边的那棵桂树。
明野曾在桂树上待过很多次。
明野是那类效率很高的天才,容见曾观察过。有一次,先生布置作业,说是下节课要用一本很偏门的书作为辅助讲解,让学生提前看一看。明野可以保持完全的专注,将那本书学完,再根据先生将要讲学的内容,提取那本书的有用之处。而容见做不到那样的事,他是一个遵循客观规律的普通人,累了倦了或者无聊也会走神。
所以看到盛开的花会想起春天的风,看到流水会想起游动的鱼,看到桂树就会想起敲开自己窗户的明野。
他就是很容易被影响,那有什么办法呢?
就像现在,他有了走出宫门的假期,这是在来到这个世界,他第一次真正见识外面的世界,便很想和明野一起去逛逛,像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是可以信任的人。
容见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幼稚。
但既然他现在的文化水平也就相当于古代小学生,有点小学生的想法也没什么吧。
容见理直气壮地想。
今日早朝,折子如雪片般纷纷飞入皇帝的桌案前。
倒不是地方上出了什么大事,这样的纷争却是为了公主的婚事。
众所周知,自先帝去后,朝臣、驸马、太后定下君子之约,待公主长大成人,生下的容氏子嗣会继承皇位。而费金亦虽暂时成为皇帝,但他没有举办过登基大典,不是上承天命,说起来只能是代皇帝,连个名号都没有,名不正言不顺,不过是基于当时情形的妥协。
而近些年来,费金亦亲近世家,对于世家的种种举动无动于衷,令许多经历过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