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认了?!”
钱管事是带着任务来,一路胸有成竹。让他想,温家不过是一介商贾,只要将忠勇伯府的名号亮出来,没有谁会不同意。
怎么就不认了?!
他顿时急了,连忙站起身来,“温家小姐,你可要想好了。我家老爷,你的亲生父亲,那可是忠勇伯,当今圣上都得给几分薄面的人物!”
温宜青不为所动,端坐在座上,语调仍是轻轻的,她只问:“祁府将什么都打算好了,只叫我去京城,我去了京城后,我的爹娘——温家的爹娘,他们的女儿呢?”
“什么女儿?”
“生的养的,伯府两个都要。我爹娘不就一个也不剩了?”
钱管事:“……”
他心说:温家的老爷夫人都去了,别说是一个两个,就是一个不剩又如何?
只是他到底还有几分理智,知晓这话万万不能说出口。
他心思转了一圈,好言道:“小姐是误会了我的意思,四姑娘本是要一起过来,只是琐事烦身,抽不出空来。四姑娘怎么会不认自己的亲爹娘呢?只是她已成家,当然是跟着夫家过。”
“再说,小姐年纪这般轻,身边却无长辈帮扶,夫人是万万舍不得让小姐一人在云城受苦,等回了京城,身后有伯府依仗,日子定是比如今好过许多。”
温宜青蹙起眉,奶娘频频投来视线。
这话简直说到了心坎里。
温宜青:“但……”
不等她说,钱管事赶紧打断,道:“此事事发突然,小姐一时不能接受也是情有可原,我就在云城多等几日,小姐慢慢想,想好了再说也不迟。”
温宜青与陈奶娘对视一眼,点头应了下来。
温家宅邸大,收拾出几间空屋也容易,她叫来下人,让人把钱管事带去安顿下来。
看着人走远了,消失在回廊处,奶娘才合上门,走回来迫不及待地道:“小姐,奴婢觉得,这个祁家派来的人说的是有几分道理。”
“是吗?”
奶娘道:“老爷夫人都去了,如今便只剩下小姐您和善姐儿二人,这些年,您过得如何辛苦,连善姐儿这么小的孩子都能看出来,若是有了伯府给您撑腰,往后不都是大好日子吗?”
“就算是血亲,二十余年未见,未必有亲自养在身边的重。”温宜青叹了一口气:“反正都已经这般年纪,不如算了。”
奶娘想想,也是这个道理。
只是她思来想去,到底不忍心,又压低声音,提醒道:“您听方才那人说的,那样显耀尊贵的人家,犯不着千里迢迢来骗咱们。既是来认,应当也是将小姐您放在了心上,要不然,他便当作此事并无发生,不是更好吗?”
“……”
温宜青也有些被说动。但她顾虑更多,神色不见舒展,眉宇间忧虑更重。
好半天,她才道:“我再想想。”
……
家中来了客人,娘亲就不能带自己出门了。
善善向来是个听话懂事的小姑娘,从记事起就知道不给娘亲添麻烦。但她盼了一晚上,睁开眼起就在等着,骤然得知这样一个噩耗,便是再听话再懂事的小孩儿也得失落。
丫鬟捧着她平日里最喜欢的点心与玩具到她面前,善善蔫蔫地趴在软榻上,提不起一点儿劲。
温宜青来时,瞧见的就是她这幅模样。
她叫了一声:“善善。”
善善回头看她一眼,眼睛亮晶晶的,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她穿得多,小腿一蹬,没站起来,反倒将自己摔了回去。
善善摸摸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躺在榻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唉!”
温宜青哭笑不得地走过去把人抱了起来。
善善亲亲热热地搂着她。她可不是个记仇的小姑娘,更是从来不记娘亲的坏,此时在娘亲脖颈处蹭了一圈,依旧甜滋滋地问道:“娘,你要带我出门玩了吗?”
“对。”温宜青柔声道歉:“铺子里有些事情耽搁,娘回来晚了。”
善善哪会介意呢!
她扭着身体从娘亲的怀抱里下来,翻箱倒柜找出了自己的钱袋,温宜青特地给她缝的,外表是小金鱼的模样,一根细细长长的带子斜挎在身上,里面装着她平日里积攒下来的私房钱。
温宜青牵着她走出去,随口问:“带银钱做什么?”
“石头哥哥的弟弟生病了,他要给他弟弟治病,最近可辛苦了。”善善说:“要是我在外面遇到了他,我就给他买好吃的。”
知道石头不要她的银钱,善善就想从其他的地方帮到他。
“他弟弟病了?”
“是呀!”
“他弟弟病了,为何要他挣银子?”
善善也像个小大人似的,忧愁地说:“石头哥哥就一个人,好辛苦的。”
温宜青应了一声,又忍不住看她一眼。
自家的小姑娘是个缺心眼儿,喊了快一年的乞丐哥哥,却不知他的底细。
云城有许多小乞丐,唯独他一个是有爹有娘的。只不过,娘是亲娘,爹是后爹,弟弟也是同母异父的弟弟。
等一踏出家门,善善便又将这些事情忘到了脑后。
她已经许久没出过门了,看什么都新鲜。街上所有店铺门庭大开,沿街摊贩从街头摆到尾,叫卖声不绝于耳。不论是什么新的旧的玩的吃的,小贩吆喝一声,她的目光就看过去,小脑袋转个不停。
连小金鱼钱袋里的私房钱也没看住,全都变成了小摊上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花费了比往常多一倍多路程,才到了珍宝斋门口。
温宜青将她在这儿放下,与铺子里相熟的伙计知会一声,又让丫鬟留下跟着,又对善善道:“铺子里的事情还未忙完,娘先去一趟,你在这看看,别乱跑,我等会儿过来。”
善善早就看得花了眼,点点头就应下。
珍宝斋是间卖西洋玩意儿的铺子,整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