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尾巴花店”无声无息地开张了。
人不会一直倒霉, 深渊也不会。去年花店饱经挫折,今年却顺利得不像话,从装修、招聘到采购花朵, 半点问题都没出。
夜晚躺在床上, 时渊还觉得不可思议:“这次怎么就那么成功?”
陆听寒翻了一页书,回答:“你应该思考, 上一次怎么那么失败。”
总之, 顺利是好事情。
开张的那一日,时渊亲手推开店门,满室或含苞或盛放的花,红黄粉白, 应有尽有, 花香随微风跑到了街上, 引来行人驻足。
那天生意好极了,时渊忙到大晚上,把店内灯关了。陆听寒的车在外头等他,他正准备锁上店门,突然又折返店内, 拿了一小束盛放的玫瑰。
玫瑰深红,带着晶莹水珠。时渊抱住它们,拉开车门就一股脑地塞进陆听寒怀里。
“送你!”他说。
陆听寒满怀是盛放的花朵, 车内温暖, 他不禁笑了,侧头吻了时渊。
之后, 时渊过上了往返剧院和花店间的生活。
舞台剧繁忙时, 花店交给其他店员打理;不忙时他一整天待在店里, 慢慢整理, 还偷偷摸摸藏几朵最好看的花,以公谋私,带回家送给陆听寒。
可惜,有一批雪见花迟迟未开。
看花苞的形状与大小,它们是时渊见过最漂亮的雪见,奈何一个个都是慢性子,拖沓着不肯露面。时渊天天给它们换水,天天盼着它们开,还挑了几朵最好看的放在家里天台。
很快,到了舞台剧《永远的英雄》一周年纪念日。
这部舞台剧评价很高,从来受欢迎,老观众也愿意重看。程奕删改了部分对话与剧情,让这部优秀的作品更为完美。
一周年纪念场的票卖得飞快,剧院前人头攒动,仿佛回到百年前的拾穗城,剧院门口有盛装打扮的男女,灯光灿烂,舞台明亮,这一切是野玫瑰剧团向时渊描述过的。
这场演出万众瞩目、万众期待。
当天陆听寒也来看了。他坐在观众席,看向舞台之上的演员依次登场。
这是个异世界大陆的故事。时渊饰演的异族少年来到村庄,认识了傲慢又漂亮的精灵,凶狠但有义气的狼人,和年轻的人类战士。
他们离开村庄,一同旅行。
性格迥异的四人难免有摩擦,有矛盾,但最终他们理解了彼此,再次携手,准备拯救世界。
时渊身穿白净的衣衫,在舞台上环顾自己的伙伴,说:“……最开始来村庄,我什么也不懂,见到其他种族实在太害怕了,那是一个我从不了解的世界。”
“但是我见到了很多人,甚至交到了朋友。我们有摩擦有争议,我看到你们的梦想和遗憾,我看到你们的勇气和不可避免的怯懦,我见过了开端和终结,死亡和新生,爱与恨。我们不是完美的,这个故事也不是完美的,至少,我们能共同为它写下句号。”
他再次看向同伴。
一张张熟悉的脸一双双明亮的瞳孔,在这瞬间,他们不再是他们了。
时渊透过他们,透过这潮水般的舞台灯光,看到来自过去和现在的,无数面孔。
他深呼吸一口,继续讲:“让我们一起走吧。即使败北,即使身亡,依旧有人记住我们的传说。”
异族少年与同伴们并肩前行。
他们翻越高山,横跨湖泊,行经无数城镇与村庄,终于与敌人相见——异族魔王有着猩红瞳孔、巨大的羽翼和扭曲的面孔,它是世间一切扭曲与邪恶的化身。
激战的最后,魔王和挑战者都奄奄一息。
时渊用尽最后力气,用利剑撑起身子,抬头看向魔王。他说:“我知道,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
魔王的眼睛依旧猩红。
时渊:“我们已经斗争了十几年。我找到了朋友,这里是我的家,或许你也能找到你的。”他又说,“我希望你可以。”
魔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时渊的手渐渐脱力,利剑跌落,他倒在血泊中,和伙伴们同样闭上了双眸。
魔王血流如注,它可以把这些人通通吃掉,再前往下一座城市,毁灭所有。它不属于这里,这里是异界,它不该为这些生物感到丝毫愧疚。
但它没有。
它深深看了眼血泊里的时渊,明明与它同族,这个少年却选择了不一样的路。它知道,他已有许多故事。
黑雾翻滚。
在这个深夜,魔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回到属于自己的世界。
或许它拥有了一段全新旅程。
次日太阳升起,金光灿烂。惊恐的人们小心靠近战场,发现魔王不见了。
世界重归平静,那一队勇敢的战士牺牲了,躺在黎明中。
人们为他们举办盛大的葬礼,他们的名字传遍大陆。此后岁月流转,又有阴影和威胁,又有奋勇抗争的人们,史书翻了一页又一页,代代的故事传承,生生不息,这是奔涌的长河。
没有任何一人的名字被遗忘。
是为永远的英雄。
舞台剧结束,演员上台谢幕。所有观众站了起来,掌声雷动,久久不歇。
有人给演员献花,时渊抱着一大捧花上了陆听寒的车。他的脸因为演出和兴奋微微泛红,给陆听寒看怀里的花。
“你觉得我演得怎么样!”他问陆听寒。
“很好。”陆听寒笑说,“你是我见过最棒的演员。”
时渊更加开心了,一路和陆听寒叭叭叭讲话。
他说:“可惜了,天台那几朵最漂亮的雪见还没有开,我原本想带来剧院的。”
陆听寒:“说不定明天就开了。”
“也是啊。”时渊放心下来,“它们总会开的。”他想了想,“不过我还是希望它们今晚能开。”
车辆驶过街头,驶过了长尾巴花店,他们看到远处巡逻的战士,彻夜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