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条细长的触手支撑着幸存者的脊背,带着他们升到半空。如果仔细看去,触手没入皮肤,和脊椎连在了一起,每一根神经都被操控——这也是为什么他们能招手。
被触手举高时,男人的鞋子掉了一只,露出肿胀发青的足部。
这两人早就死了,成了触手的傀儡。
两具尸体被挂在空中,动作还活灵活现。男人急切地左顾右盼,女人举起双手挥舞,好似真人在呼救。触手上有一个个瘤状凸起,被羽毛覆盖,此时凸起裂开,露出口器。
口器一张一合,以男声喊:“你们要去哪里,为什么不管我们了?”
然后它又用女声尖叫:“不要丢下我们!求求你们了,快点救我们!我还有个孩子在家呢!”
吕八方毛骨悚然。
要是没有触手,他根本分辨不出这是不是真人。如果死在这里的话,他也会变成傀儡,被触手操控着吸引下一批人吧。
还好,或许是他们的动静太小,触手没有注意到他们,反而有几根追着车队去了。车队彻底开远,几乎听不见枪声,只有触手模仿人类的叫喊,还有它们扭动时的破风声。
这突然的安静并没有消除紧张感,吕八方手心冒汗,一扭头,看见时渊也目不转睛地盯着触手。
他的神态很平静。
就像是向蜂王伸出双手时的那种平静,连眼中的好奇都无悲无喜。
这一刻,吕八方心中涌起了诡异感。
好似时渊和怪物才是同一边的。
这感觉转瞬即逝。他一手握紧随身的手/枪,一手拿出手机打字,递给时渊看:【他们会联系城里,城市不远,支援很快能到】
想了一想,他又补了一句:【别怕,我已经把我们的坐标发出去了,他们会回来的】
其实吕八方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来救他们。
从人道主义来说,没有任何一个人应该被放弃;但现实往往是残酷的,他们就两个人,为了两个人花费大量的人力、财力,重回高危感染物的领地,绝对是亏本买卖,指挥中心不会批准。
如果增援真的来了,原因只可能有一个:这里离城市太近,指挥中心认为应该立刻铲除感染生物,以免威胁到城市。
但吕八方是不可能这样告诉时渊的。
时渊看了他打的字,默默点头,缩回脑袋。
剩下的触手慢慢回到地下,就连空中的两具尸体都不见了。
在不确认怪物的习性时,保持静止至少能让自己活下来。他们两人就这样趴在斜坡上,静默无言,听着彼此的呼吸声,消磨这死寂。
时渊趴着趴着,开始觉得无聊。
要是在以前,他不知道怪物的危险,肯定站起来走了,演都不用演的。况且,他从蜂后身上推测出,自己没准能对付触手。
可是他不想暴露自己,不然,吕八方也会和谢千明一样讨厌他了。
他还挺喜欢吕八方的,从吕八方那里听了不少故事。
时渊轻轻甩了甩尾巴,侧头看去,吕八方看起来很紧张,拿枪的手太用力,指尖都微微发青了。
他想,还是在这里陪着吕八方吧。
人类和他一样,都是害怕孤单的生物。
太阳照在他们身上,好在气温不高。每分每秒都很难熬,两三个小时过去,在两人喝完了水壶中的最后一滴水时,终于到了晨昏交际之时。
吕八方反复确认终端。
指挥中心收到了他发送的坐标,只说让他原地待命,等待进一步的消息,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增援的影子。
他犹豫许久,继续给时渊打字:【再等半个小时,要是还没有消息,我们就试着自救】
时渊点头。
半个小时后,终端上没有消息。吕八方把随身的匕首取下来,递给时渊,打字道:【匍匐前进,如果被发现了你就往前跑,不用管我也不要回头】
时渊接过匕首,吕八方带头往北边匍匐前行——不远处有一块岩石,可以做临时掩体,再七八百米开外有几棵歪脖子死树。匍匐的姿势是很别扭的,又慢又费力,他也不知道触手的活动范围有多远,这是一次艰难又危险的尝试,可他们别无选择。
时渊跟在他身后。
还没爬出去一百米,他就听到了来自地底的嗡嗡声。
触手发现他们了,高速逼近!
人耳听不见这声音,吕八方无知无觉。
时渊停住动作,回头。
他有点难过,他不想杀死蜂后,也不想杀死这些触手,但既然避无可避,只能让它们去死了。
他的尾鳞本来服服帖帖,细腻光滑,抱着睡觉能做一晚上的好梦,现在他像是某种受惊或者准备进攻时炸毛的动物一般,鳞片缓慢开合,发出近似金属的摩擦声,片片锋利如铁棘。眼角下的几片黑鳞在此时越发诡异,映得他皮肤白得透明。
他依旧是漂亮的。
只不过这漂亮生了刺,诡邪如一把带血寒刀。
“嗡嗡嗡——”
触手抵达他们身下时,却突然顿住,径直往反方向去了——几声爆响在天边响起!它刺耳极了,像是无数利刃悍然划破天空!
吕八方猛地回头,高喊:“趴下别动!!”
时渊还没反应过来,吕八方已经扑在了他的身上。他用余光看到天边出现了数个飞行器,带着破风声,整齐划一地来袭。它们投下炸/弹,两秒钟后大地摇动,漫天都是飞溅数米的泥土和岩块。
空袭来了。
触手被激怒了,拼尽全力往天空伸展,试图将飞行器拽下来,却无济于事。
在两轮的轰炸之后,飞行器径直离去。紧接着荒原的北边出现了一队人,他们全副武装,踏着爆炸的烟尘而来。
触手被轰炸得奄奄一息,可仍有少数在暴怒地挥舞。又是一场激烈的搏杀,子弹、刀光、怒吼,时渊探出脑袋想看,被吕八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