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痛debuff加身, 除了砸东西,小号平日里能少动则少动,挑了座好宫殿给裴一, 自个儿却没怎么来过。
天子出行, 哪怕只是在“家里”走动走动,也免不了规矩排场, 车驾还在半路,静雪轩的宫人便得了消息, 一个个喜笑颜开, 又得自持身份收敛着, 不能把扬眉吐气几个字写在脸上。
碍于裴一这段时日的庇护,一些刚入宫就被静雪轩选中的新人,几乎快忘了传闻中的暴君是什么样。
反正在他们主子面前,陛下总是好说话的,若是主子肯温言哄上两句,莫说砍头,连板子都不用罚。
端坐在房中的裴一却远没有下人想象中那样高兴。
事出反常必有妖, 之前暴君从未主动来过静雪轩,不知怎地, 向来遇事冷静的他,心里竟有些惴惴难安。
站在身后替他束发的婢子笑:“侍君?侍君可是等急了?以咱们陛下的脾性, 能亲临静雪轩, 可见陛下心里还是有侍君的。”
为了最大程度取信暴君,裴一孤身入宫,揣着一肚子秘密, 却连个能商量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状似安慰的话, 只得勉强勾起一个笑:“我知道。”
怕只怕暴君今晚来,是在顾琮那里开了荤,想与他同房。
目光扫过用来固定发冠的玉簪又移开,裴一默默捏紧藏在袖子里的手,像暴君那样弱不禁风的身体,他无需任何武器便能杀了对方,可他却不能,为了主子的大业,为了主子能名正言顺坐上那把纯金雕龙的宝座。
所幸,一刻钟后踏入静雪轩的暴君,仍和往常一样。
来之前用过膳,静雪轩的宫人们便只准备了些消食爽口的茶点,裴一隔着小桌,坐在席冶对面,手中捧着卷新找来的话本,语速快慢得宜地读。
乍看,确实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如果忽略两人心中真正的想法。
【好神奇,要不是他身上没系统,我都怀疑他是在商城换了普度众生的佛音,】饶有兴趣地扫描着裴一的身体数据,1101终于敢提高点音量,【录下来,然后等你头太疼时循环播放,我之前怎么没想到。】
席冶不置可否。
他从未指望过世界意识会好心留下空子让自己舒服,况且他来找裴一,也不是为了享受。
噼啪。
蜡烛轻轻爆了个灯花,暂时没摸清暴君是否仍如顾琮出现前那般对自己纵容,席冶没说停,裴一只能片刻不歇地读,一页接着一页,向来清润的嗓子都哑了些。
直到替他束发的宫女心疼主子,大着胆子上前,借口换一壶新的热茶,身着红衣的少年才像回了神,右手撑着下巴,抬眼,悠悠:“裴卿,朕待你如何?”
不是冷冰冰的裴侍君,而是个更熟悉亲切的称呼。
暗暗松了口气,裴一想都没想:“自然是极好。”
席冶:“当真?”
许是这一刻的气氛太好,对方黑漆漆的瞳孔被烛火镀上些暖色,莹润的,不像暴君,倒真像个单薄脆弱的少年了。
稍稍顿了下,裴一难得产生了丝心虚,却仍直视着对方的眼睛,回:
“……当真。”
至少对他,暴君是没有亏欠的。
锦衣玉食自不必多说,宠着他,护着他,读书也好,聊天也罢,从不勉强他任何事,似乎只是单纯地想要人陪着,连与他同床都没有过。
可一想到那雨夜里,对方披头散发,活生生掐死了一只曾经最疼爱的狗,裴一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怖。
他见过很多尸体,甚至亲手杀过很多人,然而,那和暴君带给他的感觉是不同的,对方居然能在做出那样的事后,还嗬嗬地笑出声,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裴一厌恶那种感觉,厌恶那只死不瞑目、瞪着自己的狗,却不得不陪伴在暴君身边,温柔小意地安慰对方。
这让他总是下意识忽略那些独属于自己的优待。
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变成那只倒霉的番邦犬。
怪物怎么会有普通人的感情呢?裴一在心底冷冷地想。
但面上,他依旧是温柔的,眼尾弯起,唇角勾起一个安抚的笑,那是暴君最喜欢的表情:“陛下突然说这些,可是听了什么闲话?”
捕捉到耳熟台词的1101满脸震惊:主角受居然真的在用心玩宫斗!
“其实臣都不介意的,”难得说了句实话,裴一垂眸,柔情蜜意地假装,“只要陛下开心,臣便开心了。”
“哦?”
宫里最不缺的就是戏精,看够了乐子,席冶捏起块点心,话锋一转:“那百合绿豆汤里的东西,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裴卿想要朕更开心些吗?”
万万没想到暴君会在时隔数日后突然提起这茬,裴一捏着书脊的手隐晦地收紧了,秉承着对主子的信任,他故作疑惑:“东西?什么东西?”
“哦,没什么,一点药,吃了会让朕头更疼的药,”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很微不足道的事,少年笑笑,眸子却重新沉了下去,黑得好似能吞噬所有光亮,“听李德忠说,汤是从你宫里的小厨房端出来的。”
裴一:……
原来这才是暴君最近疏远自己的原因吗?
早早做好了应对各种突发状况的准备,他面不改色,低低告了句罪,唤了声:“春桃。”
替他束发的宫女站了出来。
看穿着,她在裴一宫里应当地位最高,此刻却满脸煞白,全然没了血色。
“回陛下,回主子,”膝盖重重磕在地上,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不要发抖,“那汤确实是奴婢在小厨房看着人煮的,一步都没离开过,绝、绝不可能出现有人投毒的事情,还请陛下明察。”
“明察,”语气莫名地重复了句,少年帝王转身,颔首,好似真来了兴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