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的前一日, 程叙言散值后没有直接回家,而是为家里人挑选礼物。
路上遇到街道司的人,程叙言跟这个部门很熟, 见状问道:“最近又没下雨,你们怎么又在忙活。”
那小头头苦着脸, “我们也不知道,只是听人说这里冒水就来了。”
程叙言想了想,道:“我帮你们看看。”
小头头惊喜非常:“多谢程大人。”
这不是什么麻烦事,一刻钟后程叙言坐上马车离开。时明道:“叙言哥还是那么厉害。”
他没有听到回应,又喊:“叙言哥?”
程叙言回神,他道:“我只是在想, 好端端的怎么又堵了,不合常理。”
“或许是谁缺德冒烟,往排水道里倒垃圾卡住了。”时明撇撇嘴:“那种人太多了。”
程叙言默了默, 忽然道:“等会儿我们把楠星接家里去。”
年后嘉郡主就去寻丈夫了, 卓楠星留在上京,因着两家挨的近,卓楠星经常串门。
时明笑道:“说不定卓小公子就在咱们家呢。”
程叙言心说那自然更好。
他们先走卓府, 门房说小公子去程府了,程叙言点点头, 径直回家。
卓楠星正在逗他的大外甥, 喜欢的不行。
晚饭后,卓楠星要回府被程叙言叫住,卓楠星疑惑:“怎么了叙言哥?”
程叙言:“你回去也是一个人, 不热闹, 就住姐夫这儿。”
卓楠星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又看一眼程叙言, 假假道:“多给叙言哥添麻烦。”
“不麻烦。”程叙言笑道:“府里地方大,你住一年半载都可以。”
卓楠星美滋滋去找他大外甥了,倒不是他偏心,眼里只有大外甥不理小外甥。而是小外甥不搭理他啊。
程叙言又叫来时明一阵吩咐,不多时府里下人飞快出门,小半个时辰后从后门带进不少东西。
时明迟疑:“叙言哥,您别吓我。”
这又是准备桐油石灰竹刀什么的,他有点害怕。
大街上明明很正常,还有城卫巡逻。
程叙言:“有备无患罢了。”
实在是近来事情太可疑了。从太子府给他送礼,到年后五皇子,十一十二皇子封王。再到今日的排水系统无故出现问题。
但愿是他多心罢。
然而子夜时分,一声礼花在夜中炸响,程叙言瞬间惊醒,旁人或许会以为这是迎接元宵,但是那礼花颜色单一,一响即逝,不像礼花倒像是某种信号。
程叙言将家里其他人叫起来,聚集在主院。卓楠星迷迷糊糊:“干嘛不让人睡觉。”
程叙言示意他噤声,侧耳倾听外面的动静。很沉重,很有规律,像是……军队。
事到如今,程叙言将心中猜测道出,众人大惊失色,程叙言安慰道:“别怕,我已经做了应对。你们有个心理准备就好。”
卓颜抱紧小儿子,眼中的愁绪快要溢出来。
这其实算不得什么稀罕事,史书上都演旧了,可落在他们身上却仍然是天大的事。
卓楠星抱着自己的大外甥,怀中小家伙像个小火炉,源源不断的热源安抚他。
今晚的夜色并不黑,隐有火光闪烁,程叙言一直留意外面的情况,他心里其实更倾向于这场“暴动”的失败。
而他要做的是防住那些乱军。
后半夜一直很安静,卓楠星抱着他大外甥慢慢睡过去,倏地一声尖响,吓得他差点蹦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他只看到程叙言的背影,卓楠星刚要追,被卓颜叫住。
有人在撞程府的大门,还有人从外面往里砸石头。
“你的兵都逃了。”天子冷冷看着眼前不成器的儿子。废物头领带的废物兵,不堪一击。若说有什么可说道,也就是想着从上京排水道运人进来罢了。
天子问他:“还有什么说的?”
太子低着头轻轻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整个身体都在颤动,时隔多年他再一次仰首直面天子的双眼:“成王败寇,孤认了。”
天子被他气笑了,“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坐这个位子?”
“是啊。”太子扯了扯嘴角:“儿子等太久了,等了二十八年,孤做了二十八年的太子。”他像一头困兽,绝望又不甘。
少顷他话锋一转:“本来儿子也不想这么做,可是父皇逼我。”他目光怨毒:“你为什么要派钦差去嘉州府,为什么要翻出铁矿的事!”
只是嘉州府的事他还有生机。可铁矿一事出来,太子就知道他没得选了。横竖是死,不如拼一把。
天子看着他,眼神失去最后一点温度:“你真是冥顽不灵。”
太子愣了愣,随后哈哈大笑,倏地他止住笑声:“这种憋屈日子,谁要过就拿去罢。”话音落下,他嘴角溢出乌黑的血,在天子惊却的目光下无力倒下,他五脏六腑疼的厉害,恍惚听见天子惊慌的声音,到底是他临终错觉了,他躺在地上大口喘气,透过躁动的人群看着宫殿里的盘龙柱,喃喃道:“…我…不过了……”
“吾儿——”天子抱着太子,抖着手去探他鼻息。下一刻勃然大怒:“太医,太医怎么还没来!”
宣明殿的灯火亮了一宿,夜色终究会散去,日光照亮一切。
皇后收到前殿的消息,太子逼宫失败,服毒自尽。
刹那间,佛珠滚了一地,却再无人去拾。
相比宫内的腥风血雨,宫外则稍好点,程叙言一直守至天明,府里并未出什么乱子。他翻墙出去看了一眼,街道上都洒着血迹,还有跑丢的鞋,卷刃的铁刀。
程叙言蹙眉,随后又翻墙回到府里。
大人们眼底都带着青色,但是两个孩子精神不错,卓楠星精神也凑合。
巳时左右,皇宫传来消息,太子伙同七皇子十皇子十三皇子谋反,太子自尽谢罪,七皇子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