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被点破身份, 不但不惧反而更加理直气壮:“没错,是我。”
程叙言顿时猜到个大概,他沉声道:“许大夫只是做他该做的, 你这番举动分明是迁怒。”
“放屁!”男人大骂:“就是因为他,我娘才没了, 我娘本来可以活着,是这个老匹夫害死她。你也是帮凶…”
男人艰难的扭过头, 双眼通红如鬼怪,恶狠狠的瞪着程叙言:“你这个卑鄙小人, 我诅咒你, 诅咒你以后跟我一样,双亲断绝——”
“啪——”
程叙言一耳光甩过去,打的男人眼冒金星, 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突然腾空,竟是被人单手拎起来。
程叙言眯着眼睛, 神情危险:“狗嘴吐不出象牙,那就别留了。”
他一拳砸向男人的脸。
“呜哇——”
有什么东西混着血沫滚落, 路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颗牙。
众人惊恐的看着面相斯文的青年, 一时说不出话。
男人还沉浸在脸上的剧痛中,又受到一股拉力, 腹部仿佛被人用铁锤重重砸去,脑子都空白了,随后疼痛由腹部为中心如蛛网裂纹般向四肢蔓延,男人的眼中浸出生理性的泪,而喉咙间更传来强烈的呕意, 他脸色一滞, 哇的吐出一地混着血的秽物。
程叙言一脚踹开他, 而后脱掉外衫,上面溅了脏东西,他不要了。
从始至终,他的神情都冷的像冰,其他人不敢靠近。
一刻钟后,衙差赶来只看到地上半死不活的歹人。
程叙言平静道:“他不老实,在下只是自保。”
衙差有些恍惚,他们把歹人带走,程叙言这才记起身后的许大夫,他试着缓和一下神情,可最后失败了。
“让你受惊了,许大夫。”
许大夫摇摇头:“老夫没事。你…”
他没说其他的,上前一步拽住程叙言的手:“走吧,老夫做东答谢你。”
数日后,那个意图当街杀害许大夫的男人的判刑结果出来,被判流放两千里,流放七年。他们这地本就偏,再流放两千里,当真是荒无人烟。
而从歹人手下救人,又成功制服歹人的程叙言也得到官府奖金,不多不少,十两银子。
程叙言本以为此事告一段落,没想到他收到奖金的次日,竟然得到知府大人的传召。
他跟着衙役绕过威严庄肃的知府大堂,进入知府内堂,“程秀才稍等,大人正在忙公务。”
程叙言颔首,不多时有人送来茶水点心。
他一直在堂内静候,一盏茶过去,堂外忽然听得脚步声,程叙言款款向大门去。
那道绯色的身影逆光出现门前,程叙言来不及细看,拱手作揖:“学生见过大人。”
“不必多礼。”知府的声音意外柔和,带着中年文人特有的慢吞吞腔调。
他在上首落座,不经意扫了一眼程叙言身边案几摆放的茶点:没有动过。
随后目光落在程叙言身上,很标准的书生作扮,青衫方巾,踩着黑面布鞋。
知府笑道:“真是俊俏后生,坐。”
程叙言略略迟疑,随后谨慎坐下,脊背挺直若青松,但眉眼低垂却是恭敬模样。
知府收回视线,也不绕弯子直接道:“你的事本官有所耳闻,但你半途放弃学业,委实可惜。”他意有所指:“程秀才,所谓术业有专攻,你明白吗?”
程叙言起身,又是深深一礼:“大人教诲,学生谨记在心,然……”他轻轻一声叹息:“世间可有百万才,却无人是我父子。”
内堂寂静,只有知府轻轻点着案几的闷声,他看着面前躬身的年轻后生,哪怕看不到程叙言的神情,也能从程叙言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其执拗。知府轻呼出一口气:“罢了。”
他令程叙言坐下,两人闲话家常,一位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一个小小的秀才,两人聊着闲话,实在有些怪异。
到底是人,中途程叙言没忍住好奇心,悄悄抬眸打量上首的人一眼,对方三十五六的年纪,眉长而黑,眼大有神,眼角有细纹却不掩岁月沉淀的儒雅气。
两人目光猝不及防对上,程叙言惊讶对方的敏锐,正要开口赔罪,没想到知府大人只是眼眸一弯,并不计较程叙言的目光冒犯。
之后程叙言再不敢抬眸,言语间也越发谨慎。
风吹过内堂前的一株月季花,师爷看着程叙言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道:“真是可惜了。”
“不可惜。”知府一改之前在程叙言面前的遗憾,眉眼带出笑意。
师爷不解。
知府负手离去,“走罢,今日公务还未做完。”
天上白云悠悠,疏朗气清,知府抬首任由春风拂面。
那样一个有自己的主意,且行动力极强的人怎么可能泯然众人。
人的一生漫长,不过刚开头怎能定以后。
程叙言任由脸侧的碎发飞舞,低头看着手里两本书籍出神,他飞快翻了几页,发现这与其说是书籍,不如说是近些年的时事整合,里面还有私人注解。
他平静的心倏地跳动,不敢置信的望向知府衙门的方向,他不明白严知府为什么对他这么友善,他只不过是个秀才,且与严知府非亲非故。
甚至程叙言心想,在知府内堂他不听严知府的劝诫,对方应该不愉才是。后面他偷看还被抓个正着。
他将书揣入怀中,穿过拥挤的人群回到仁心堂。没想到又有一个意外之喜。
易知礼忙不迭解释:“叙言哥被叫走没多久偃叔就闹着找你,结果不小心磕到门框,然后程偃叔就清醒了。”
当时程偃清醒后,仁心堂的三位坐堂大夫都坐不住,纷纷围着程偃,又是把脉又是看舌苔,翻眼皮。这会儿可算消停,三位大夫凑在另一边商量程偃的病情。
程偃看向儿子,温柔笑着朝儿子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