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眼紧闭。
无根据的畏怖令思绪险些冻结,阿波罗快速确认:没有受伤的迹象,脸色正常,胸口有规律地微微起伏着,凝神就可以听到平缓的呼吸声。
她只是睡着了。
刚才一瞬间袭来的恐慌顿时显得滑稽可笑。阿波罗恼火地板起脸,但在他俯身的时候,表情又不知不觉缓和下去。
毛茸茸的苔藓覆盖岩洞地面,像柔软的绿毯,达芙妮就睡在这层地衣上,把地面凸起的部分当作靠背兼枕头。有些眼熟的披肩潦草地从一侧肩膀垂落,基本没盖住身体。她应当是困倦极了,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的。从她安宁的表情判断,她似乎并不觉得难受或寒冷。
阿波罗随之想起,宁芙不喜欢城市,不和凡人那样仿造神明居所的式样建造房屋,反而更喜欢在岩穴和水中肆意栖息。初遇时,达芙妮也自然而然地谈起要寻找山洞过夜,如现在这般睡在地上、乃至更坚硬的岩石上显然是她的旅途中再平常不过的体验,居住在石屋又或是神庙才是罕有的事。
即便如此,阿波罗还是对赫尔墨斯愈加不满:至少该给她一张野兽毛皮铺在身下御寒。他可比赫尔墨斯慷慨多了,从来不会在这种事上苛刻对待任何人。
“我没骗你吧?”迈亚之子轻快的语声穿过树荫从坡下传来。
阿波罗没搭理他。
达芙妮睫毛尖颤动了一下,被说话声惊动,有了苏醒的征兆。
这样正好,省去叫醒她的麻烦,阿波罗冷静地判断。赫尔墨斯天性精明狡猾,之所以出手偷盗,肯定不止为了制造引领他登临奥林波斯的契机。阿波罗猜测迈亚之子还会提出别的交易。他们的立场某种意义上相近,并非不可以合作。正因此,既然已经确认“人质”达芙妮安全无虞,他就不该在这继续耗费无意义的时间,理应出去和赫尔墨斯算账。
可阿波罗没有挪动半步。
达芙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阿波罗触手可及的脸容。洞穴中半明半昧,他字面意义地在发光,五官轮廓的每一笔美丽得足以令心脏骤停,却又那么近,近得不可思议,填满她朦胧发虚的视野,像个荒谬的梦境。亲近美丽之物是本能,与她究竟是谁无关。而在梦中什么都是被允许的,有了念头就可以付诸实践,包括触碰神祇。
于是她伸出手,好奇又小心翼翼地抚摸神明如流金耀目的头发,感受那略带硬度却又如绸缎顺滑的发丝如何穿过指缝,舒适又留下些微勾人的痒意。因为没有遭到阻止,她愈发大胆,不再满足于触碰,干脆勾住卷翘的末梢,亲昵地绕在小指尖,一圈,两圈……
有力的指掌包覆住她的五指,中断她的小动作,也令随心所欲的轻飘飘幻梦一下子跌落,彻底与现实重合。
神明独有的寒凉气息贴着掌心手背传来,达芙妮一个激灵,同时感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朝脸上涌。
“真的是您,……我不知道是您,我以为在做梦……因为太漂亮了,所以忍不住伸手碰了一下……”她无法解释刚才的行为,更不敢去观察阿波罗是什么表情,压着视线试图解释,但总觉得越描越黑。
阿波罗始终没说话。达芙妮的声音便低下去:“我无意冒犯您,请您宽恕我的僭越,我--”
直至告罪的话语彻底被压倒性的、酝酿着什么的沉默淹没。
背后抵着地面拢起的岩石,面前是喜怒莫测的神明,本就不算大的岩穴骤然显得逼仄。等同受困的姿态唤醒本能的危机感,她试图往回抽手,好像那样就能毁灭掉己身狂妄举动的证据。
阿波罗捉着她的手指加大力度,她绷紧身体,一动不敢动。
漫长得仿佛足以容纳季节更迭的数个呼吸后,阿波罗忽然松开她。
达芙妮决定抢占先机,无视狂跳的心脏,扶着石壁站起来,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我昨晚有些失眠,在这里撑不住睡着了。”
阿波罗似乎也不打算深究刚才的微妙插曲,明知故问:“没有受伤?”
她用力摇头。
阿波罗笑了笑,唇角柔和的弧度瞬息即逝,快得像是幻觉。等他转身往洞外去,达芙妮没立刻跟上去,而是垂眸看了片刻自己的双手,而后揪住了胸口的衣褶。
※
见到少年模样的赫尔墨斯,达芙妮愣了一下,转而迅速接受了男婴大半天内变身美少年的事实。毕竟这个世界的神明不能以人类常识来衡量理解,祂们降生便拥有成熟的灵智,随力量增长改头换面也轻而易举。
她不由自主想象了一番阿波罗在德洛斯岛初生时的形态……呃,似乎想象不出来。
阿波罗神态微妙地瞥她一眼,转向赫尔墨斯:“不用拐弯抹角,迈亚之子,你想要什么?”
达芙妮猜测这两位宙斯之子要进行一番政治交易,为了防止听到什么宁芙不该听到的东西,便自觉迅速退避,绕到山丘另一侧绝对听不到只言片语的地方去了。
只是神明的交涉方式颇为出人意料:没过多久,对侧居然传来了悦耳的琴音,每个音符都如晨露清脆澄净,连缀成或长或短的动人乐句,有谁伴着琴声吟唱,隐约是赫尔墨斯的嗓音,但听不清他在唱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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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芙妮抱膝坐在草地上听着琴声,思绪不知不觉飘远。
如果所有纷争都能用斗歌来解决,那肯定是件好事,还极具娱乐价值。当然,赫尔墨斯和阿波罗之间的磋商肯定没那么简单,只是她没必要去主动打探内情。厄洛斯之前也说过,奥林波斯神内部的事她知道得越少越好。即便她如今有了选择,这点也没有改变。
只希望赫尔墨斯遵守承诺,不要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