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11月14号, 星期一,天气晴。
金水市组织了一场金水村小煤井采矿权拍卖出让会,主持这场会议的是常务副区长和矿务局、煤炭管理局的一二把手,参与拍卖的有16家公司, 其中不乏几家国营企业。
严明汉刚进门, 会议室里就已经烟雾缭绕, 跟房子被烧了似的,在座的无论是国营企业的老总们, 还是新兴暴发户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老烟枪。
严明汉被那烟味儿呛得狠狠地打了两个喷嚏, 刚进屋, 原本还坐着的大老爷们就全呼啦啦站起来,一个个抢着跟他握手。
“严老板,久闻大名,今日难得一见啊。”
“严老板也来了, 那咱们今儿这场拍卖会就有得玩了。”
“严老板是归国华侨,财大气粗,不比咱们,土老帽一个。”
“严老板……”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恭维, 严明汉面上谦虚着, 其实心里却十分受用,受用极了。
他,严明汉也有今天, 实在是没想到啊,他当初走得有多狼狈, 今儿就有多风光!
早有人将他请到最靠前最接近领导的位子坐下, 领导席位上, 他环视一圈,看名字都是自己曾经接触过的,心里就松了口气。
这些老狐狸,一直吊着他,原来是想玩这个花招,要搞竞拍会,那早说嘛,他就不会把三千万的心理底价说出去了,但既然他们要玩儿,那他就陪他们玩儿,反正今儿别说三千万,就是三百万,三百块,他也不会花在金水村的小煤井上。
想着,他忽然发现,自己对面,同样是最靠近领导席的位置是空的,看水牌,是“卫氏矿业”四个字。
卫氏矿业?他先前打听竞标对手的时候,没听说有这么个公司啊。
今天来参会的其余14家公司,有目前省内颇具名气的振华矿业,永邦矿业,黑山煤矿等传统老资格的煤矿开采企业,都是国营的,实力自不必说。
还有一直在隔壁省份做煤矿的几个暴发户,严明汉了解过,在开采煤矿这一块上倒是很有经验,对于承包开采权的事也十分熟稔,但暴发户嘛,资本不够雄厚,摊子铺得大,资金就没这么快能周转过来。
倒是多了个叫“春来矿业”的,他前几天打听的时候还没这号人物,不知道今天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记得,刚才来找他握手的时候,那男人自称叫赵春来,第一次涉足矿业,还希望他能多多关照的话,说得四平八稳,也没有特别的地方。穿着打扮也就是一般大陆有钱人的模样,身材不胖不瘦,长相也属于掉进人海里会找不着的类型。
只是人是第一次见,公司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格外的多留了个心眼。
一般黑马总是会出现在这些不起眼的莫名多出来的小人物中。
感受到他的关注,赵春来也看过来,礼貌的颔首。
严明汉回以颔首,刚要说趁还没开始,先让人去查查这个春来矿业是什么来头,忽然就听见一阵真清脆悦耳的,节奏舒缓均匀的“哒哒”声里,好似一阵香风袭来,一个明艳大方的美人就从门口进来。
在场的所有人,当即就眼睛一亮。
此时,众人眼中的惊艳,无关乎男女,因为美人,男女都爱看。
只见女人约莫三十四五岁,身材高挑曼妙,皮肤白里透红,五官比一般女性要大一点,但搭配在她一米七的身高上,就显得刚好合适,甚至还多了两分强大的气场。一身得体的米白色职业套裙,同色先皮鞋,头发是简单的黑长大波浪,但此时在后脑勺上扎成一个髻,插上一根木簪子,没有戴耳环,除了手表没有任何首饰,可就是这样简单到极致的打扮,却莫名多了种贵气。
在场的暴发户们,已经有人想把自己手腕上的金手表和十个金戒指退下来了。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人家啥也不戴,可大家就是知道人是有钱人,这满身穿金戴银的,反倒成了笑话。
有人愣了愣,反应过来,“卫老板!”
“是卫老板!卫老板怎么来了?”
“原来卫氏矿业是卫老板的公司,我说难怪呢,咱们省里咋多出来这么……”
“卫老板……”
卫孟喜淡淡的笑着,冲大家伙点头,视线与所有人依次来了个接触,明明只有短短几秒钟,但她却能一个不落,还做得那么自然,那么流畅。
被她目光照顾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有一种被阳光照耀到的感觉,也不知道是谁,只是见她轻轻咳了两声,就跑去把所有窗户打开,清新空气一进来,室内缭绕的烟雾一会儿就散了。
严明汉冷哼一声,刚才他也咳了,也没见谁这么殷勤的帮他开窗啊。
这些男人,都是见色眼开的家伙,只要是个女人就凑上去,也不管香的臭的。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个卫孟喜这几年倒是愈发漂亮了。
刚来矿区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漂亮是漂亮,但绝对没有这么漂亮,更没有这种自信大方的气质。不过,那不是他第一次见她,早在她和陆广全扯证后没几天,他就在陆广全的档案里见过她的照片了,那时候革委会还没倒台,他还是革委会的中流砥柱,想看谁的档案也就一句话的事。
他还记得,照片上的女同志很年轻,也很漂亮,只是眉眼间的怯懦显而易见,总感觉她平时一定是个低眉顺眼不敢抬头说话的女人,当时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时候,却不是这个样子。
他甚至怀疑过,这陆广全的二婚小娇妻是不是换人了?
脸还是那张脸,但气质判若两人。但他觉着是自己想多了,再换人,还能换一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来?他早就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