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消下去的白布球又被气得鼓起来。他在少年手掌里晃晃悠悠地飘起来,那好似摆设一般的单边小翅膀用力一扇——
清风流转,吹起劳伦斯垂落在肩头的辫子。祭司面无表情地说:“嗯……你可以再用力点。”
“???”
小白布球更鼓了。像个气球一样左右乱晃。
“你别开他玩笑了啦。”
少年伸出双手捧起小白布球,风精灵在他手心里一下泄了气,顶着一双煎蛋眼看着少年,伸出小手对着蓝头发祭司就是一顿指指点点。
祭司看着白布团子的眼神满是嫌弃,还有一丝微不可见的无奈:“怎么像个向麻麻告状的幼崽一样。”
“当个幼崽不好吗?”少年笑着揉了揉风精灵的小脑袋,“能当一个永远都是快快乐乐的幼崽,不是件好事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温迪永远都是一个幼崽呢。”
小白团子缓缓收回了告状的小手。他攥紧了自己的小白斗篷,一双煎蛋眼望着少年温柔的蓝眼睛,越摊越大,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一连串细小泪珠从他漆黑的小脸上滑落,砸到了少年手心。
“诶?怎么哭了啊?”
少年急忙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试图擦掉小黑脸脸上的泪珠,才擦掉了一点,就有更多泪水从那双豆豆眼里涌出来,把他的手指浇得湿透。
少年局促不安地收回手指,求助地望向站在一旁的祭司:“劳伦斯!怎么办啊?”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知道?”看着哭成花团团的小精灵,祭司皱起了眉,焦躁地跺起脚来,“你倒是别惹哭祂啊?”
少年收回手足无措地望着掌心的风精灵,这时的他才终于有了那么一分属于少年人的意味:“那……那温迪要不要来听歌?”
他把小精灵小心翼翼地放在水池旁,蹲在小精灵旁边,抱起了自己的七弦琴。
风精灵望着他,脸上的泪珠终于有了几分断开的趋势。
看着那张黑色小脸上的泪流得不那么凶了,少年安下心来。他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垂下眼,拨动着手中的琴弦。
他缓缓张口。
清澈的少年音响起,像是一簇新火燃起。
他的歌声逐渐嘹亮,风带起他的歌声,传遍了整个广场,城市,向着旷野奔去。
白色的狼王和红发的骑士一齐抬起了头。
遥远的悬崖之上,风之龙晃了晃尾巴。
风精灵的泪完全止住了。
那是风之歌。
“……寻诗于哀哭,寻梦于囚笼……”*
少年睁开了眼,他身周已经围满了人。
大家都在鼓掌,六指乔瑟更是一边鼓掌一边流泪:“完了,我又要失业了。”
小白团子是其中最兴奋的,他在空中不规则地四处乱飞,最后一把撞到了他脸上,糊了少年一脸风精灵。
“……温迪,我不能呼吸了。”少年闷闷地说。
风精灵遗憾地从他脸上滑下来,开始绕着他转圈圈。
“……其实我写的歌你都听过啊。”
小精灵不理他,只是转得更快了。
“好吧好吧。”少年无奈地应道,“那你要安静一点哦?”
风精灵立马乖巧地盘在了他头上。
“为什么要在这里……算了。”
他闭上眼,手指拂过琴弦。
风车菊缓缓转圈,太阳从东方走到头顶,少年唱完了他写过的所有的歌。
放下手中的琴,少年满足地喟叹一声:“我的歌就只有这些了。”
他抬眼,眉眼间浸满了笑意,把手中的琴往前一递:“剩下的,就交给你啦!”
和少年拥有一模一样面容的神明垂着眼望向那把古朴老旧的七弦琴,伸手接过。
温迪抬起头,露出了一个和少年别无二致的笑容,那双弯起的眼里盛满了天空和大地:“好啊。”
少年神明闭上眼,唱起了歌。
他唱的第一首歌,就是风之歌——
“……风歌奏响,自由到来。”*
他唱了那么多那么多歌,从蒙德一望无际的旷野唱到璃月巍峨屹立的高山,从稻妻连绵不绝的海岛唱到须弥绿意盎然的雨林,从枫丹纵横交错的水网唱到纳塔热意喷涌的火山,最后唱起至冬的冰雪,还有那失落的黑日之国。
他唱天空,也唱大地,唱星海,也唱路遇的人。他从正午唱到夜幕四合,熙熙囔囔的灯火在他的歌声中亮起,在风车顶端窝了一下午的风之龙不满地喷了个响鼻。
在群星之下,温迪放下了手中的琴。
站在蒙德城最高处的广场上,他抬眼望着这座童话般的城。风之龙在风车顶别扭地换了个姿势,温妮莎坐在不远处笑着望他,蓝发的祭司在和金发的女祭司拌嘴,红发骑士和白发猎手打成了一团,而远处,他们的后辈们正在聚会,琴被丽莎拉着灌酒,迪卢克老爷一脸嫌弃地看着骑士团的人闹成一团,蓝发的骑兵队长坐在他一旁,朝他举起了酒杯。
风中传来狼王的嚎叫。
而他的面前,黑发蓝眼,鬓角扎了两条小辫的少年正盘腿坐在地上,抬起头温柔地注视着他。
月夜之下,少年神明看着少年的眼睛也亮起了繁星:“我一直想把这些歌唱给你听!”
“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的,温迪。”少年望着他。
“我知道你走过了多少路,我知道你经历了多少旅途。
“但是,我知道的,你也知道。”
“你不能在这里停下。”
一切戛然而止。
狂欢的人群和梦中的城如烟般散去。
一片混沌中,唯有黑发少年站起了身。
他同温迪对望着,宛如镜子的两端相对而立。
温迪沉默着。对于这一切的改变,他并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牢牢地注视着面前的少年,轻声问道:“真的是你吗?”
“是我。”少年笑着点点头,“你其实对这一切早就有所预料了,不是